第1章 楔子
夏纖橙被“請”到秦園的時候是深夜,她非常鎮定的背着雙肩包那幾個保鏢的注視下踏入了那棟金碧輝煌得有些晃眼的秦園別墅。
一進門便看到林錦玉花枝招展的向自己走來,人還未走近,身上的香水味便隱隱得讓夏纖橙覺得膩味。心中無聲的嘆了一口氣,懷疑秦言辰這幾年的品味興許變差了。
“讓讓。”夏纖橙繼而便目不斜視的向前走,直接無視了林錦玉氣得發紅的臉。
“你你你...”林錦玉指着她氣得說不出話來。
其實夏纖橙的語氣雖然算不上禮貌,可也算不上倨傲。只是這種平淡的語氣由她說出來,足以激怒林錦玉。
從高中時代到現在,林錦玉永遠都被這個半大孩子模樣的夏纖橙隱隱壓了一頭。
她自負是美人,可是只要夏纖橙出現,別人的目光就不會停留在她身上。林錦玉家境優渥,可夏纖橙家裏黑白兩道通吃。她父親還是那種打個噴嚏,大半個華南都要顫一顫的金融大鱷。
就是林錦玉喜歡的人,夏纖橙也能輕而易舉的勾了對方的魂。
便是個好脾氣的人,面對夏纖橙也難免生出一種既生亮何生瑜的憤慨——更何況她還不是個好脾氣的。
好不容易等到今天,夏家終於倒了台。她春風滿面的早早來這裏等着,等着揚眉吐氣,等着將夏纖橙的尊嚴踩在腳下。
現在夏家已經倒了台,那位定然不會站在她那一邊,林錦玉倒想看看她夏纖橙還有什麼資本傲。
可是裝逼也要有人捧場才行,不然裝逼是為了什麼?
這擺明了是鴻門宴,可夏纖橙一臉鎮定面無表情,全然沒把他人放在眼裏。林錦玉對她恨得牙痒痒,此時卻得不到一絲復仇的快感。
“還有事?”夏纖橙停住腳步,轉過去不悲不喜的看了一眼林錦玉。
她的瞳仁又黑又大,在燈光下像是一把細碎的金粉撒在了墨里,這時候林錦玉才發現她還穿着HM過季打折的衣服。正要嘲笑的時候,夏纖橙卻越過她直接就走了。
想來她那句話只是隨便問問,根本不打算讓林錦玉回答。
林錦玉不敢追上去,卻還是在心裏狠狠的腹誹這個女人真他.媽能裝。
一張倨傲冷漠的臉,好像全天下的人都入不得她的眼。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也不知道裝給誰看。
夏纖橙懶得理林錦玉,事實上她並記不太清這位昔日的初中同窗。畢竟她一直都不愛動腦,更懶得關注這種小女孩,
一個普通人,素來不太能讓她這種人浪費心神。
以前不能,現在更不能。
慢吞吞的走過迴廊,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夏纖橙緩緩推開了書房的門。
她抬眼望去,十幾個高大的書柜上擺滿了書。最深處則是一張雕花的書桌,價值不菲的紅木書桌旁放了一盆四季青。主人顯然將它打理得很好,青翠的顏色透着盎然生機。
一張茶桌和兩個小茶几,茶几上的香爐里香煙裊裊上升。
一股好聞的沉香味鑽進了夏纖橙的鼻子裏,是她當年一度迷戀的味道。
夏纖橙的目光從牆壁上書法帖上掃過,帖子上的字跡倒是極蒼勁。筆鋒銳利如刀,一股銳氣像是隨時要破紙而出。
帶着某種決絕的殺意。
最終,她將自己的目光放在了書桌后的男人身上。
五年未見,他倒是變得更富有成熟男人的氣度了。仍是五官深邃,軒朗眉目,眉宇清晰如畫般。那張近乎完美的側顏,足以讓任何一個女人在深夜裏心癢難耐。
他以前便很有沾花惹草的本事,夏纖橙還記得。
他現在仍是一身白色襯衫,臉上卻已經褪去了當年的稚嫩,眉宇間滿是嚴霜般的寒意。
物是人非,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夏纖橙看他一時半會兒沒有想要搭理自己的意思,自顧自的去拿了兩個抱枕和毯子墊在實木的沙發上。
實木沙發就是這點不好,硬邦邦的觸感,膈得她實在難受。
她從書包里依次拿出薯片和瓜子堅果和果汁,接着半躺在沙發上自顧自的划著kindle。
到這裏之前她早就知道要打一場持久戰,做足了準備才慢吞吞的過來。
書桌后的男人被那嗑瓜子的細碎聲音弄得心煩意亂,他抬起頭看向仍是一臉豆蔻青春少女的夏纖橙。
她十分愜意的坐在沙發上,巴掌大的小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秀長的眉如遠山的黛色,凝脂一樣的肌膚彷彿快要透明在燈光下。
他說不上夏纖橙到底是哪裏不一樣了,可是那張臉上的神情確實不如以前那麼咄咄逼人的冰冷了,漆黑的瞳仁深處竟有種看破一切的虛無。
她就坐在那裏,真真實實,不是他的一場幻夢。
五年了,整整五年,這是他們五年來的第一次見面。
沒有故人重逢的感懷亦沒有針鋒相對的仇恨,平淡無奇到了極點。
她慵懶的坐着,全然不在意秦言辰的目光。好像五年過去,她把一切都看開了,把一切都放下了。
她太鎮定了,那種鎮定自若足以讓秦言辰憤怒。
她怎麼能如此鎮定?!
她怎麼敢如此鎮定?!
“看夠了?”夏纖橙收起手中的書,白皙如瓷的臉上沒有任何錶情。
她的聲線有點軟甜,語氣漠然而平靜,聽不出喜怒哀樂。
這是她素來的聲線,作為夏子龍的獨生女,她從小到大都是這麼少年老成喜怒不形於色。
秦言辰找了她很久,她知道。
但她並不想見他。
他們之間什麼關係?有必要在五年後還見面嗎?見面了又有什麼可談的?是大開殺戒喋血街頭?還是倒一杯清茶追憶往昔歲月?
她不認為他們之間還有任何回寰的餘地,所以最好是不見面。
五年前的事她已經看開,也不恨秦言辰。她不知道秦言辰這些年經歷了些什麼,可她已走過生死的界限。
死過一次的人,自然要豁達許多。
何況當年...他們之間的很多事情,都談不上誰對誰錯。
既然他們之間沒有相濡以沫,還是相忘於江湖最好。
只是對方昨天派人到了靳梧的家裏,用槍抵着靳梧的頭,逼着她過來。
用人命來威脅夏纖橙...這真不像是秦言辰會做的事情。
坦白說,她根本不擔心靳梧的生命安全,他那種老怪物怎麼可能會被槍打死?但靳梧似乎另有打算,愣是逼着她過來了。
現在,她想放過秦言辰,秦言辰卻不肯放過她。
“我在等你開口。”秦言辰沉默。
“哦。”夏纖橙點了點頭,她緊了緊身上那條薄薄的毯子,像是有些冷。
秦言辰抿了抿唇,眼神兀自冷了下來,眼底是克制的暴戾。
他以為她會有什麼話想對自己說,可是她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在她心裏,自己甚至不值得提起嗎?
她像是小奶貓一樣蜷縮在沙發上,秦言辰看着她沉默不語。沉默片刻,他忽然揚起了手中那份文件,目光不曾從夏纖橙的臉上移開半分。
“知道這是什麼嗎?”他冷漠的看着夏纖橙,漆黑的眼瞳冷沉而陰戾。
“夏家資產的收購合約唄。”夏纖橙的目光始終看着手上的kindle。“夏氏集團而已,不用跟我說,我不在意的。”
夏氏集團被收購的消息她早從新聞上看到了,但她無動於衷。五年前她一直失蹤到現在,夏氏集團群龍無首,否則秦言辰怎麼能輕易拿下夏氏?
她不在乎夏氏集團,秦言辰想用這種方式報復她,不過是做無用功。
並刀如水,吳鹽勝雪,縴手破新橙。
這就是夏纖橙的名字,是夏子龍取的,他原本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夠做一個溫柔如水般的女子,無憂無慮,可是她卻只得了前四個字:
並刀如水。
如水澄凈,卻藏着重重殺機。刀光劍影都藏在她心裏,隨時能用刀子將旁人傷得體無完膚。
秦言辰看着她,那雙往昔如青玉般溫潤的瞳,現在卻冰封如海。他沉默,眼瞳深處彷彿藏着一片波濤洶湧的海。
那陰戾足以將夏纖橙撕成碎片,但夏纖橙無動於衷。
是了,他怎麼就忘了,夏纖橙最擅長的就是不動聲色致人死地。
不管多驕傲的人,到了她面前,自尊都得被她踩在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