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怪物還是英雄
待得柳阿鸞離開，陸寒影眸光微變，緩緩起身，看向了本應該被鬼面鳥的利爪貫穿的肩頭——那裏已經沒有一點兒傷痕了。
他的身體雖說還帶着些許乏力感，但精神卻很飽滿，讓他心中生出一種十分怪異地感覺。
破壞。
對，就是破壞，他想要狠狠出拳，打碎些什麼，身體裏彷彿涌動着澎湃的靈力，如果說昨日他體內的靈力像一條平靜的小河，今日，便像是暗流急涌的大海。
陸寒影攥緊拳頭，大步走到鏡子前站住，帶着幾分陌生看着裏面的人——依舊沒有半分改變。
但這不該是他，這不正常，那種傷勢，怎麼會突然痊癒呢？
陸寒影驀地想起了那個詭異的嬰兒，他心中一緊，抬手打碎了鏡子，破碎的鏡片散落一地，折射出漫天的光影。
陸寒影彎下身子，將一片尖銳的鏡片握在手中，沉默了良久，才在手臂上劃出一道深深的傷口。
鮮血像是變得比之前濃稠起來，顏色微暗，緩緩地流淌出來，但不等鮮血滴落，那一道傷口便迅速長出肉芽，併攏在一處。
他匆匆擦乾淨血液，驀地瞳孔一縮——那裏沒有留下任何受傷的痕迹。
陸寒影攥緊了拳頭，一顆心落入谷底，透着刺骨的陰冷。
他現在，到底算是什麼？
“好冷……”
少年迷糊的聲音驀地驚醒了他。
陸寒影跌跌撞撞走到床邊，一把抓住了楚雲舟，因為反覆高熱，楚雲舟身體炙熱，倒給了他些許暖意。
他張了張口，牙齒咯咯作響，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喃喃道：“我……變成怪物了。”
楚雲舟正發著高熱，陸寒影冰涼的手掌讓他覺得十分熨帖，便將一張熱燙的臉頰都湊過去，貓兒似地蹭了蹭，耳朵里聽見陸寒影講話，便眯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他。
“……什麼……怪物？”
陸寒影愣愣看了他半晌，手臂上暗紅的血液好像帶走了他所有的溫度，這種如墜冰窖般的感覺令他難以思考，木然道：“那些傷，都在一瞬間……自我癒合了。”
兩人之間陷入了一片死寂，在這種時候，陸寒影心頭湧上一陣悔意——他是在害怕他吧。
他只覺得身子越來越冷，連手心裏那隻炙熱的手都不能給他帶來半點溫度了。
而楚雲舟腦袋太熱，CPU幾乎停止運轉，過了良久，他才迷迷瞪瞪地解析了這句話。
陸寒影正僵着身子想要離開，卻聽見楚雲舟咯咯笑了起來。
陸寒影愣愣地看着他，傻了一樣，楚雲舟笑起來很好看，下頜微微抬着，一雙微彎的含情桃花眼，慵懶中帶着幾分傲氣，一眼看過去便知道這是個矜貴的小少爺，但現在的楚雲舟卻又有所不同，黑白分明的眼睛水光瀲灧，像孩子似的微微眯着，臉頰上帶着兩團紅潮，看着可愛又率真。
然後，他看着少年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頭，“可以的！你要變成……大英雄了！你可……比超人厲害多了……”
楚雲舟滿面欣慰地扒拉着陸寒影，只覺得降溫效果十分明顯，連身上的疼痛好像都削減了幾分，洶湧睡意襲來前，他耷拉着眼皮咕噥道：“小爺……以後唔……就靠你了。”
陸寒影怔怔地看着八爪魚似的纏在他身上的少年，緩緩掀起一個溫暖的笑容，在你看來……是英雄嗎？
“好。”
楚雲舟卻已然沉沉睡去。
轉眼間，陸寒影在這個小村莊已然待了整整三日，楚雲舟的傷情卻是愈發地不穩定，開始他尚且還能睡的安穩，但這兩日，卻是意識不清昏昏沉沉，嘴裏整日喊着疼。
陸寒影心知肚明是鬼面鳥爪鉤上的毒在作祟，但卻又束手無策，這種無力感，讓他看起來比病中的楚雲舟還要憔悴幾許。
不過這種毒並不算厲害，只要熬過先頭這幾天，待傷勢痊癒，便能沒事了。
陸寒影坐在楚雲舟床側，輕聲哄他喝水，“就喝一口，來，張嘴。”
楚雲舟迷迷糊糊地看着他，腦仁兒活像是被人攪和成了漿糊，混沌一片，他眨眨眼睛，帶着鼻音含糊不清地叫他。
“左宸……”
陸寒影身子一僵，聽得少年又叫，“左宸……你，你不理我……”
他吸了吸鼻子，一雙桃花眼竟就這樣微微紅了起來，淚眼朦朧地一副委屈模樣。
恰逢柳阿鸞進來送飯，見楚雲舟這幅模樣，不由嘆道：“你這小少爺也是個痴情種子，打從受傷，嘴裏來來回回都是這姑娘的名字，嘖，那姑娘要是瞧見，怕是要心疼死。”
陸寒影盯着楚雲舟委屈巴巴的模樣，眼珠子都不會轉了，沉沉道：“……姑娘？”
柳阿鸞也愣，“誒，不是姑娘嗎？左宸，聽着倒是有點男孩子氣，難道這小傢伙瞧上了個爺們兒？”
她笑嘻嘻地打趣，“不過，就算是個爺們兒，見這位小少爺，也得把一顆心交出來，你瞧他模樣又好，又仗義，唔，既然是小少爺，那家裏應該也很有錢吧？”
“嗯。”
陸寒影想，不止有錢，還有權。
柳阿鸞嘖嘖一番，擠開陸寒影湊過去，心疼地擦了擦少年的眼淚，哄孩子似的，“寶貝兒別哭，不就是個爺們兒嗎？你這麼好，他肯定喜歡你，不過，你得快點好起來，那才能去找他啊！到時候他要敢不喜歡你，鸞姨替你揍他……”
她時常想，若是她的孩子長大了，會是什麼模樣，見了楚雲舟，她心裏便隱約有了那個孩子的模樣，這就是她的孩子該有的模樣，漂亮又仗義。
陸寒影繃著臉道：“鸞姨，我想歇息會。”
柳阿鸞哎哎應着，又看了楚雲舟兩眼，這才滿眼心疼，依依不捨地出了門。
陸寒影折回去又坐在床邊，盯着楚雲舟看了半晌。
楚雲舟只歪着腦袋，委屈巴巴地喊：“左宸，我疼……”
他也不提別的要求，只像小孩子撒嬌似的，來來回回地重複這個名字。
但越是這樣，陸寒影心裏越覺得憋了一陣無名火。
在楚雲舟又一次喊‘左宸’時，他滿面認真，一字一句地矯正道：“是陸寒影，不是左宸。”
楚雲舟眨眨眼睛，“左宸……”
“陸寒影。”
“……左宸，疼……”
“陸寒影。”
楚雲舟扁了扁嘴，桃花眼通紅，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委屈地上氣不接下氣。
“唔……左宸……”
陸寒影揉着眉心嘆息一聲，剛毅的面龐上儘是無奈，他抬手輕輕拍着楚雲舟，低聲哄着：“好好好，是左宸。”
這般說著，卻還是莫名地生出三分不甘。
左宸到底是誰？
他憑什麼要做這個人的替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