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湖深飛箭矢
她的腦海中開始想像着她離開之後朝堂上會發生什麼事情,而她此去南國又會發生什麼事情。
出名夏王城十餘里,到了洛城。
這時候,她的眼線傳來了消息。
是關於前幾日她讓調查的關於名傾瀾還有主持置辦無極園事務的那個五品官員的。
首先是名傾瀾。
傳來的消息上面說沒有查到任何關於名傾瀾集結黨羽或者私下籌募軍隊的事情,長朔王府除了先帝賞賜的家僕之外再沒有什麼多餘的人了,而長朔王手上也並沒有什麼兵權,他身邊的侍衛用兩隻手就能數的過來。
而朝堂上也沒有誰跟長朔王走的很近,除了朱希儀和溫疆這種身居高位且不避嫌的人,其他的大臣似乎也沒有那個膽子。
當然朱希儀和溫疆也確實如他們自己說的那樣,只是單純的敬慕名傾瀾,而且還是偏向於君子之交的那種。
這個消息總結起來就是一點收穫都沒有,可是,卻並不是調查的人在敷衍她。
她相信她派出的人一定是用盡各種方法裏裡外外的查過了,之所以沒有發現只有兩種情況,第一種,就是名傾瀾確實沒有這些小動作,第二種就是名傾瀾藏得極其的深。
當然對於名微木來說,她更偏向於第二種,因為當她的懷疑之心生出來的那一剎那,她就不相信名傾瀾會什麼都不做了。
於是她只能夠下令讓調查的人繼續調查,時刻盯着名傾瀾的一舉一動。
而第二件事情就是關於那個五品官員的了。
據調查,那個五品官員的名字叫方仲,為人圓滑,但品行卻還不錯,尤其是還會做事能做事,於是就被工部尚書齊又稹從八品提拔到了五品。
至於那無極園的事情,調查到的消息上說是方仲買來的。
看了一半密報看到這裏的時候,名微木有些不敢相信,因為那樣的門童,買來的能有這樣清絕的氣質?或者說這樣氣質的門童有地方賣嗎?
但是看到下面出現了一個名字,名微木漸漸相信了。
這個人名微木認識,但是了解的並不多,因為還沒有來得及深入了解。
他叫銀伏,是這瀛虛大陸上最大的商人,其地位可堪比前世中國古代的商聖范蠡。
關於銀伏的稱呼就是——全瀛虛大陸最會做生意的人。
所以名微木根據自己以前對於他淺薄的了解,只知道他會做生意,但是這調教僕人的事情,雖然也算是買賣中提高“商品”質量的一部分,可是一般買僕人從來都是從力氣、長相、甚至識字程度這些因素來挑選的,沒有人會花費那麼多的功夫去悉心的調教僕人的氣質,畢竟這個東西真的不是努力一把就能夠努力出來的。
然而這個人竟然做到了。
這也就從側面證明了這個人能夠成為瀛虛大陸的商聖是有很大的實力做支撐的。
只是銀伏雖然是整個瀛虛大陸的第一大商人,可是他畢竟是東國天鐸的人,而無極園雖然被她開放給平常百姓們,但是畢竟也算是皇家園林,而且方仲又是北國長朔的官員,故而,他買東國商人調教出來的僕人來作為官用這個行為是否有些不合理?
這件事情,說大也沒有那麼大,頂多算是為了提高無極園的“服務質量”而買了高質量的“服務員”而已。
可是細細的追究起來,有些地方卻叫名微木不得不警惕。
銀伏雖然是瀛虛大陸的第一大商人,可是他卻畢竟是東國天鐸的人,尤其是他能夠有這樣的地位,自然少不了東國天鐸皇帝的支持,否則他早就被趕出東國了。
而方仲從他的手裏買個物件什麼的話,那自然合情合理,但是方仲買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這個人往下延伸的話,能夠延伸到細作這裏。
所以總結起來,方仲要是無意為之還行,但若是有意為之的話,那這其中的有意應當就是通敵賣國了。
這瀛虛大陸雖然是四國共處,而長朔國除了和西國留焱交戰之外,和別的國家都沒有挑起什麼矛盾,但是這並不代表東國天鐸就是友國了。
或者說這個大陸上沒有任何一個國家是彼此的友國,若是有足夠的實力的話,哪個國家的君主不希望自己一統四國?
正如前世英國首相丘吉爾說的:只有永遠的利益,沒有永遠的朋友。
尤其是東國天鐸的皇帝容凌智謀無雙雄才大略又極其的富有野心,所以名微木覺得天鐸早就打長朔的主意了,那麼派細作來滲入北國也不奇怪。
所以名微木給出她的眼線的指令依舊是查——深入徹底的查。
本以為到了南國這些事情那些眼線們才能夠查清楚,因此她這一路上還有些憂心忡忡,腦海中猜測出了無數種可能,可是等到知道的時候,名微木覺得自己的憂慮少了些,但是卻依舊有。
不過等到到了南國境內的時候,這些憂慮突然被暫時打消了。
因為南國風光,當真別有一番韻味。
到北國邊境的時候,周遭的風物就已經開始變得有些和北國偏北的地方不大一樣了,那裏日光更柔和,楊柳更嬌嫩,清晨的霧靄似乎都像是用細細的蠶絲織成的一層輕紗。
而等到真正到了南國的時候,名微木覺得眼前頓時一亮,有種“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覺。
南方多水路,小的水路數不勝數,而大的就要提一提南國的第一大運河靈鳶了。
這條運河從南國最北端直通最南端,最後流入南海中,因此也經過南國最南端的雲岫山,所以名微木要去雲岫山最好的路線就是沿着靈鳶大運河順流而下。
船隻已經籌備好了,等到上了船,他們行了半日之後便停船靠岸了。
靠岸是因為要吃飯休息,這裏雖然不是大江大海,沒有多大的風浪,可是整日待在船上還是很不舒服的,尤其他們還是北方人,不習慣在船上。
靠岸之後,名微木便下令在這裏待上一天。
從出王城到這裏已經過了一天半了,今日是初五,初九舉辦朝拜大會,而從這裏到雲岫山不過一日的日程,故而算起來有三日的時間是空閑的。
這也正是她提前出發的目的所在。
南國人臨水而居,生的水靈,說話也都溫言軟語的,美食更是以精緻細膩著稱。
尤其名微木還帶了一個整個北國最會吃最懂吃的朱希儀,於是接下來名微木便踏上了尋找美食之路,當然最大的緣故還是朱胖子撒的一手好嬌,反正都是閑逛,不如一邊吃一邊逛。
更何況酒樓飯店是人煙聚集的地方,上至達官貴人下至三教九流,美食對於他們的吸引力永遠都是一樣的。
出去的時候名微木並沒有帶什麼護衛,她只帶了朱希儀和賀蘭紅淺兩個人。
為了不招人注目,她和賀蘭紅淺從到了南國之後就一直穿着男裝。
此城名為青煙城,青煙冪處乃為城郭。
朱希儀帶着他們到了一處酒樓,此樓名為青煙樓,雖然當初老闆起這個名字應當是要顯得名字大氣且具有知名度,但是他沒想到後來就被人調侃成青樓了。
不過調侃歸調侃,但是大家都喜歡來,叫青樓也不過是句玩笑話,老闆後來也習慣了。
雖然青煙樓名字被人叫得不三不四的,但是菜品絕對堪稱一絕,甚至能夠和北國名夏王城的第一酒樓萬象樓媲美。
畢竟能被朱希儀知道的一定是味道沒得挑的。
青煙樓臨水而建,旁邊就是一片蓮花湖。
若是夏季坐在青煙樓的閣樓上往外看,十里荷花盡收眼底,當真的風景絕佳。
名微木本來不喝酒的,不過朱希儀特地點的那一壺青梅酒實在是很好喝,名微木被那香味勾引的喝了幾杯。
不過度數低,名微木喝了好幾杯也都沒什麼事。
酒飽飯足之後,他們在坐了一會就直接下樓租了一條船去游湖了。
三月,即便在四季如春的南國,荷葉也才剛剛長出來沒多久,荷花是沒有的,但是可以吹吹風散散心。
朱希儀吃好喝好之後一向心情極其的好,於是便滔滔不絕的講起了南國風物習俗。
名微木是個不喜歡別人嘮叨的人,但是奈何朱大人雖然是個話癆,但是講的確實有道理,講的都別有一番見解。這些在書本上都是看不到的,而且還極其的切合實際但是又不失情趣。
不怕好的皮囊就怕有趣的靈魂,而一個人兩者兼具那可以說是很能打了。
顯然朱希儀朱大人就是這樣一個集才華與顏值於一身的男子了。
船下碧水靜過無痕,岸上小橋流水人家。
當然,划船賞玩的不單單是他們一艘船,這湖面上雖然不多,可是抬眼便可以看到旁邊有一兩艘小船劃過去。
朱希儀這胖子不僅僅喜歡風雅,而且還極其的富有探險精神。
划了一會他還覺得不過癮,非要到荷葉深處去看看。
名微木已經覺得走的挺遠了,她覺得再往深處去也不過是一樣的風景,沒什麼看頭,然而那朱胖子卻堅持不懈,他用他豐富的想像力將蓮花湖深處描述的像是個世外桃源一般,百般攛掇她前去。
漫不經心的聽了個大概之後,名微木覺得這貨這麼一個連中三元的學霸,又這麼富有想像力,大概到了她曾經的那個時代,或許能夠成為一個暢銷書作家。
也許他都能夠趕在J·K羅琳前面寫出《哈利波特》。
名微木只是覺得沒有什麼必要,她雖然也有好奇心,可是卻沒有上升到那種狂熱的地步。因此蓮花湖深處對於她的吸引力並沒有那麼大。
但是她耐不住朱胖子的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狂轟亂炸,最後無奈答應了。
船一直向前,行至湖深處。
蓮花湖深處,沒有朱希儀說的什麼世外桃源一般的光景,只是單純的靜。
船夫將船停了下來,他們坐在船上,能夠清晰地聽到不遠處水草中野鴨子的叫聲。
世外桃源什麼的名微木從一開始都沒有抱什麼幻想,不過到了這裏,倒是尋到了一份難得的寧靜。
似乎人一安靜下來就容易沉思。
這種安靜實在是十分的難得,以至於話最多的朱希儀都靜靜地坐在船上一言不發的享受這種難得的寧靜了。
賀蘭紅淺則目光平靜地看着遠處似乎要與天相接的片片荷葉,戰場上的紅光漫天硝煙四起此時都被遺忘,剩下的只有一片舒心的碧綠。
而名微木此時在回憶過去這幾個月的經歷。
她穿越至這個大陸是寒冬,而此時已是陽春三月。
萬物復蘇,千里鶯啼綠映紅。
然而她並沒有覺得自己的處境和這個美好的季節一般。
三月,有太多太多的事情可以做。
可居家吃芥菜煮雞蛋求平安健康,可至城外一處青草淺淺的小山坡追風放紙鳶,可於一清涼如水之夜出門看滿城煙花,也可於小軒窗前借天光素手繡花等一人歸……
而這些,全都跟她無緣。
此時的她,要時時刻刻為自己的性命算計着。
有時候她想,要是當初穿越到這個大陸上的一個平凡女子的身上,她此時可能受不到萬人跪拜敬仰,可是過着平淡如水的日子,不算轟轟烈烈,可是至少團圓美滿。
造化弄人的本質在於上天把本來不相配的兩個東西湊在了一起,譬如名微木只想要好好地活着,上天卻把她放到了一個不得不勾心鬥角的位置上。
她時常覺得,似乎冥冥之中有一隻大手將她們身上都綁了細線讓她們成了木偶,而她們被操控着,漸漸地走向已經安排好的命運之中。
可是她偏偏又是一個不信命的人。
蒼天本無情,便當獨身行。
在沉靜了不知道多久,這份沉靜被一支急速破風飛來的箭矢打破。
賀蘭紅淺那平靜如水的眸子頓時像是墜入了一顆小石子,所有的平靜旋即被打破,隨之而來的是如鷹一般犀利的眼神。
她起身,拔劍,揮劍,箭矢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