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大雨

第114章 大雨

留焱火荼城的溫度今日有些高。

街道上人也不多。

不過畢竟是王城,雖然是不多,但也是相對於平日裏少一些,依舊是來來往往的。

熱到了中午,天上忽然響了幾聲悶雷,那原本金光萬丈的天空此時被大塊大塊的烏雲給遮蔽住,少頃,磅礴大雨降臨。

小恆在街道上走着,突然下起了這一場大雨,他的心緒更加的亂了。

他就在這城裏,可是他找不到。

他們已經找了許久了,可是已經沒有任何關於他的線索。

其實他早就知道,若是他不想要他們找到,那麼他們一定找不到。

可是他如今,找得到找不到,他都要找。

如果他死了,他往後餘生,也將毫無意義。

他沒有帶傘,也沒有買傘。

只是一直往前走着。

雨越來越大,眼前的場景被雨霧弄得朦朦朧朧的,不太看得清。

他一直往前走着,想要看看這王城裏哪一處的房屋主人不詳細,看看哪裏會有些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順着街道走着走着,他轉了一個彎,進入了下一個街道。

這裏不是主街,較為偏僻,又因為下了雨,這些房子的主人應該都在房子裏煮茶聽雨,又或者是吟詩作畫。

反正,不會在這大雨磅礴的街道上像他一樣淋雨。

稍微一抬頭,穿過那雨簾,能夠瞥見城外的青山此時也是被煙霧籠罩,能夠看見朦朧的山路,但是看不清山路上是否有人。

老爺喜歡爬山,其實也不是爬山。

這是他為數不多的一個風雅的趣好。

他喜歡遊山玩水。

一年四季,每一季,他都會去爬山,空閑的時候多了,他會隔三差五的就去山上晃悠一圈。

春季的時候,山上有剛剛開的花,他總會采一把,拿在手裏,也不管路過的人的注視,畢竟一個大老爺們,像個豆蔻年華的小姑娘一般採花確實有些惹人注目。

記得有一年他們去長朔,剛好是春季,長朔偏北,春天的時候山上會有很多野生的漿果,長朔的人稱之為姑娘。

姑娘這名字好聽,吃這也好吃。

老爺聽當地人說這些姑娘可以釀造果酒,於是當即採摘了許多,因為也沒有帶什麼袋子什麼的,於是他們兩個人就用衣服兜着,最後從山上晃晃悠悠的來到了山下。

因為擔心果子放久了會壞,老爺還專門在長朔買了酒,直接泡到了裏面,等到離開的時候,將這兩罈子酒放在了馬車上帶回了引嵐。

而夏季的時候,老爺就偏愛磅礴大雨時登山。

夏季燥熱,尤其是在偏南的引嵐。

所以老爺總是在下大雨的時候上山,因為他覺得這個時候最涼快,雖然上山的時候泥濘不堪,但是老爺從來都樂在其中,他開始不喜歡,後來也習慣了。

不過上山雖然不大愉快,但是下山的時候,倒是真的如老爺所說的——涼快。

雨停了之後,他們就在山上看風景,等到稍微再等一會,道路幹了些之後,他們會下山,這時候總會看到許多人陸陸續續的朝着山上趕來,老爺說最喜歡的就是這個時候,看着那些人一個個汗流浹背,而他們如此優哉游哉。

他每每這個時候,心裏總是想到他們上山的時候是何等的狼狽,只不過那個時候,沒有人看到。

但是老爺就是喜歡。

他沒有問過,但是自己想過,其實也就是隨便想想。

但是他覺得自己可能想到了老爺的心思。

上山時,山路無人,大雨磅礴。

就如同他們小時候一樣。

小時候一同訓練的人,如今,他們除了他們兩個之外,就再也沒有任何人的消息了,可能是上面刻意隱瞞,不想要他們有所聯繫,畢竟他們小時候都是受到過同樣的摧殘,若是有一日,有人想要報仇,他們聯繫起來,可能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不過小恆更願意相信另一種可能,那些人,可能都已經死了,他們做了殺手,而殺手,除了殺別人,他自己也隨時有可能死掉。

上山時就如同他們小時候一般,大雨磅礴,道路坎坷,在如今看來,他們小時候那段經歷,除了他們自己,可能很少有人知道了。

他們唯有努力的往上爬,爬到最後,才能夠在山上看到大雨之後的風景。

看完了風景,去留隨意。

若是那些人在山頂上看到他們,會覺得他們如此悠然,而若是在山道上看到他們,更是會覺得他們如此悠然。

所以有時候,他不是十分的痛恨小時候的經歷。

當然不是說他不恨,但是有時候,他覺得,如果小時候他們沒有被帶到那裏,那麼,他不會遇見他,他們可能是流浪在各處的孤兒,等到長大之後,像是王大人那樣,做個小官,就已經覺得心滿意足了。

可能到了三四十歲沒有喜歡的姑娘,也有可能二十幾歲被媒婆找了一個姑娘,覺得樣貌也合適,便娶進了家門,而後生了兒女,夫妻也就如此,於是一生晃晃悠悠而過。

秋山,老爺也喜歡。

他總是能夠在那一片蕭瑟黃葉中看到不一樣的東西。

比如看到那黃葉中飛起的白鳥。

他不會畫畫,也不全不會,多少能夠畫幾筆,沒有專門學過,所以也就是隨心而畫的水平,不過他很喜歡觀察色彩明暗。

他說黃葉與白鳥,一黃一白,清新可愛。

但是平日裏碰見了書畫家,他卻也從來不說一點關於他山上時候跟他說的那些什麼色彩明暗。

似乎從認識他的時候,他就是這樣。

有些東西,他覺得是屬於他自己的,從來都不是作為跟別人交際的一部分。

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在那一群孩子中十分的扎眼,一笑,彷彿春光都明媚了幾分。

許多孩子都喜歡他,有嫉妒他的,但是很少,因為他那樣子,很難讓人找到理由嫉妒,就是那種很優秀,但是卻也很惹人喜歡的人。

但是他發現,他並不是如看見的那樣如此明媚。

倒也不是因為他看到了他多麼黑暗的一面,他只是發現,他也有自己的小世界,而那個世界,他無論在那些孩子面前有多大方,多友善,但是他從來都不會將那個世界展露給他們看。

所以他是第一個知道那個世界的人。

他會跟他說他的發現,如下雨前,他會帶着他到一棵偏僻的樹下,跟他一同看樹下的螞蟻窩。下雨的時候,螞蟻總是會在他們的窩前來來去去的,他只是看着,並不多說什麼。

又或者,他發現了不遠處樹上多了一個鳥窩,他會帶着他去看,有時候會將不小心從樹上摔下來的剛出殼的小鳥放上去,記得當時,他的輕功已經很好了,儘管他當時的年紀還很小。

他從小,就是一個有自己想法的人,不是普通的那種懂事,而是從小就已經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知道自己喜歡什麼。

而他則恰恰跟他相反。

他從小,就不知道自己要什麼。

唯一一個奢求就是能夠離開那個地方,直到後來,他知道已經離不開了,那就想着要活下去。

直到遇見了他,他覺得,他的奢求,就是他的奢求。

當時的他們,身處囹圄,可是他活着的每一天,卻都是那樣的明媚。

他不刻意表現,可是他透露出的任何一面都是那樣的讓人嚮往。

曾經的教頭似乎也是看上了他這一點。

後來教頭曾經說過,他們是他這些年教過的最好的學生。

教頭說他可能是因為他身上有一種不怕死的狠勁,而說老爺,則是因為,他曾經在最黑暗的歲月里,展露出的是一副充滿希望的面孔。

教頭說他不是從他們那種經歷中走出來的,他只能說是感受過那種黑暗是什麼,但是他沒有體驗過,儘管如此,他依舊覺得,那段時期的老爺如此的明媚。

站在一群充滿着恐慌和害怕的眼神的孩子中,他顯得尤其的格格不入,彷彿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可是他明明每天和他們經受着一樣的懲罰和訓練。

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從及其深的黑暗中走來的,這種黑暗,他從來都未曾跟他提起過,因為他不願意那份黑暗,來打攪他們。

老爺,也喜歡在冬季上山。

即便是在偏南的引嵐,冬季的時候,也是有些冷的。

海邊的山脈下雪的時候不多,所以老爺想要看雪的時候,就到偏北的山上。

春夏秋,他們山上都不曾帶僕人,只有在冬天的時候,老爺才會帶僕人。

因為老爺喜歡在登上山頂的時候煮酒喝。

僕人們會駕着車先上山,然後將火爐和酒都準備好,等到他們上山頂之後,他就跟老爺坐在山頂慢慢地煮着酒,賞雪。

那些日子,他從前覺得應該每年都有,而如今,他有些害怕了。

過去的那些時光,彷彿永遠都不會再出現了。

他在異國他鄉跟他分開,好像冥冥中註定,他們不會再遇見了。

這幾天他難得睡一覺,夢裏卻是噩夢。

他夢到自己最後狼狽的回到了引嵐,走的時候,有王大人,也有劉大人,可是唯獨沒有他。

他們最後沒有找到他,所以決定離開了。

離開的時候,下着小雪,走過的路全都被雪給掩蓋住,彷彿他們從來沒來過。

驚醒的時候,是三更天,他看着外面一片靜謐,只有不遠處有一處房屋還亮着,可能是什麼權貴人家在擺設宴席。

有烏鴉飛過,落在了不遠處的樹上。

他心神恍惚,定了定,走到了窗前,拿出手中的暗標將那烏鴉給擊落了。

雨中,他渾身濕透,雨水順着他臉上的稜角朝着下面落去,落到脖子上,再落到地上。

他看着那遠處縹緲的青山,心中堅定,他絕不會獨自回引嵐的,若是獨自會去,那也一定不會再為那邊效力。

轉身,他忽然發現有人在看着他。

他迅速地轉身,朝着身後看去,卻什麼都沒有。

沒有人在那裏。

可是,他分明感受到了一股目光。

從小,他就接受了各種訓練,如果有人注視他,他一定能夠感受到。

可是此時,身後卻沒有人。

隔着雨簾朝着前面往前,前面也沒有一點模糊的身影。

沒有人,沒有一個人。

他的心裏有些疑惑,不知道是自己真的感應錯了,還是有人跑的快,他沒有發現。

雨越來越大,漸漸地有些看不清了,這樣找下去,有些困哪。

他於是轉身,去他們花錢雇的那個幫派里,想要問問情況。

剛剛一進去,便看到裏面亂鬨哄的,似乎在討論什麼事情。

他走到他們的老大面前,問了問今天查的怎麼樣,那老大搖搖頭,說還是沒有消息,他儘管急,也知道,這種事情確實不是一下子就能夠查出來的,所以沒有多說,轉身要走。

“五千兩殺一個人,這當官的有權有勢,還要這麼麻煩,找咱們這種人幫他做嗎?”

他走到門口,就要出去,便聽到一個手下大聲嚷嚷着說道。

“殺什麼人?”他停住了腳步,轉頭,對那人說道。

本來議論的火熱的一群人忽然停住了聲音。

他的聲音不大,只是有些低沉,當然,鎮住他們的不是那低沉的聲音,而是他的眼神和渾身的氣質。

他們這一群人,雖然不是在這王城裏數一數二的幫派,可是,殺人這種事情,他們都熟悉,而殺氣,他們更加的熟悉。

他們一聽他的聲音,就覺得其中帶着一種嗜血的自信,而他的眼神,簡直就是天生的殺手。

這個人,不是一般人。

這是他們的第一印象。

“就是一個三品官,要殺一個世家公子,懸賞五千兩。”雖然這跟這個人也沒有什麼關係,可是那方才說話的手下卻也不敢不給他面子,如實的跟他說了詳細的情況。

“你們,有人要做嗎?”他冷冷的問道。

那個手下連連搖頭道:“不敢不敢,雖然錢確實多,但是,那世家公子不算是這王城裏數一數二的,可是也是有身份的,我們雖然殺人不眨眼,可是也不敢得罪這種身份的人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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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有妖帝禍朕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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