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誘捕
戚曉風躲在草叢裏,從這裏望去,能看到那隻小白狐翹着兩條尾巴全神貫注盯着不遠處的兔子,白狐雖然在狐族的地位頗高,但從尾巴數量來看,這只是一隻修為很普通的小狐狸。
戚曉風想起之前在黃潮淺灘見到的那隻半耳白狐,九條尾巴在勻稱的身後搖擺,蠻有趣的風景,直到今天他還是對那隻半耳白狐念念不忘,說不出是為什麼,也許單純只是因為她的血有種讓他痴迷的味道。
這半個月越發難熬,不知什麼原因,獨身在外的狐狸一下子少了很多。戚曉風猜到可能是自己頻繁的獵殺在狐狸之中引起了恐慌,但他很謹慎,獵殺的都是最底層的小狐狸,有些連仙都算不上,而且他將自己的獵狐行程規劃的十分嚴格,在一個地方停駐絕對不超過三天,如此頻繁的位置變動,即使消息傳的快,時間也足夠讓他甩開追蹤者一大截。
但是戚曉風這次還是算漏了,就在他從草叢躍起撲向小白狐的瞬間,他突然感覺到一道凌厲的劍氣從附近逼過來,戚曉風迅速反應過來身體在半空一轉一個鷂子翻身躲開了那柄射來的飛劍,卻被凌厲的劍氣劃破了肩膀。
小白狐受驚叫了一聲,周身白光一現化成個十歲左右的小童子,那柄飛劍在空中兜了一圈,回到一個中年男人的手上。那小童子突然就笑了,搖身一變,是個二十多歲的青年。戚曉風捂着被劃開的肩膀盯着突然出現的兩人毫無懼意,他早預感到有一天他會栽跟頭,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
中年男人用長劍挽了個劍花,流光一現那柄長劍消失,他的外貌和青年有幾分相似,看得出是一對父子,那青年沒說什麼,只是笑着抱着雙手在遠處看着他,他的目光很冷,讓戚曉風覺得非常不舒服,倒是那中年男人的目光沉靜如水,極快掃過他滴血的右臂,冷聲問道:“你叫什麼?這麼斗膽來我青丘鬧事,殺我狐族,可是想好了如何償還……”
“大不了就是扒皮拆骨。”戚曉風道,“我一條爛命無牽無掛早看開了,你不如趁早給我個痛快……”
中年男人似乎沒料到他如此坦然,目光深了幾分,那青年的目光由冰冷轉為玩味,“敢對青丘狐帝這麼說話,你可真是大膽。”
戚曉風沒有理會青年的戲謔,只是用狹長的眼睛盯着中年男人,他本來打算趁這兩人不備溜之大吉的,從這個方向往東跑過一棵老槐樹,他就可以借黃潮淺灘的迷障逃脫,隨身的口袋裏裝着兩顆火藥丸,那還是他逃出‘家’時,從凡人世界帶走的東西。
但戚曉風沒有這麼做,一是他沒有把握眼前的這倆人會不會被火藥丸拖延,二就是他嗅到了,在他逃竄方向的陌生氣味,那裏一定還有埋伏。
“你是青丘狐帝?”
戚曉風在獵狐時,曾無數次幻想過自己死亡的場景,他覺得自己最有可能死在巡邏的狐族軍隊手裏,但進入青丘之地以後,所見的都是百姓打扮的狐族,鼎盛昌榮,就跟凡人的世界差不多,非要說區別的話也有一些,比如狐族的住所都是洞穴,再比如,這裏沒有巡邏的守軍,一個也沒有。
“怎麼?你不認得我?”中年男人的臉上露出一絲困惑,又仔細打量了一遍他,表情由困惑轉為不可思議,“半狐?看你的發色應該是火狐,這倒是少見,你叫什麼名字?來青丘殺我狐族,是為了復仇?”
旁邊的青年驚訝地眨了下眼,“呦,阿爹,還真讓小妹猜對了。”
戚曉風對他們父子間的談話一點興趣也沒有,等那對父子說了幾句,終於決定跟這中年男人打聽他親爹,要出口問又犯難,因為他根本沒見過他親爹,更悲催的是連個名字都沒有,中年男人倒是聰明,見他張嘴又什麼都沒說,沉默了一會兒就帶着青年走過來,那青年從腰裏掏出根明晃晃的繩子凌空一抖,那根繩子就像活了一般,繞着戚曉風的身體轉了兩圈將他捆了個結實,中年男人等他被捆好才靠近,抓起他耳邊的一縷頭髮,湊到鼻子下嗅了嗅。
戚曉風雖然清楚狐狸的嗅覺靈敏,但這個動作和中年人的身份氣質還是有些不相稱,中年人低頭琢磨了一會兒,才抬起身子搖頭道:“這青丘大小狐族,有四處遊歷的也有常住的,我一方狐帝,也不是全都認得,而且火狐一族的數量是最多的,你的那位親人……抱歉,我並不認得。”
戚曉風默默嘆了口氣什麼都沒說,他早有預感是這個結果,中年人自顧往遠處走去,青年舒展了身體,戚曉風本以為他要把自己扛走,沒想到青年打了個響亮的呼哨,立刻就從遠處奔來另外兩個人。
“大哥,我身子弱不適合干這體力活。”青年對其中一個年長些的道,“你和二哥身子骨強健些,你倆幫阿爹把人抬回去吧。”
那個年長些冷笑一聲掃了戚曉風一眼,抬腳踹上他肩上的傷口,這男的下腳極重,戚曉風的傷口本來已經有了些癒合的徵象,被這一腳一踹傷勢更加嚴重,血很快透濕衣服流下來。
“反正是要死了,費力氣抬回去幹嘛……”年長些的道,“殺了那麼多狐族,阿爹留着他還做什麼,如果不想費力氣污了您的劍的話,兒子這就代勞……”
話音未落一道青光自戚曉風天靈蓋劈下來,戚曉風閉了眼準備承受死刑,那道青光在距他天靈蓋一個巴掌距離的時候被一道白光架住,只是凌冽的劍氣從耳邊刮過,削掉了一撮火色的長發,捆他的青年挑着眉毛,目光挑釁盯着舉着青劍的那位。
“阿爹沒發話,大哥有些着急了。”
“阿爹既然沒發話,三弟怎麼會知道阿爹不同意我殺了他……”
兄弟不和的場面戚曉風在凡間見的多了,但在親爹眼皮子底下都能斗到這個份上,還真是難得一見,這兩人互相看不順眼,沒幾句話就在旁邊的空地上鬥起來,過了幾招被另一個一直不說話的勸開,中年男人收了倆青年的劍,淡淡掃了他一眼示意年長的那個把他扛起來。
年長的青年抓着他的衣襟把他提溜起來扛上肩,動作粗暴碰到他的傷口,戚曉風只覺得似乎傷口處又飆出一潑血,眼前的世界隨着路途顛簸很快模糊起來,他可以感覺到自己的意識正隨着鮮血一點點被帶離身體。
不知過了多久,只是等到意識快要徹底喪失的時候,身下的顛簸停了,他被放下來,身下是一塊巨大的石頭,戚曉風模糊的視線里看到一片蒼翠的綠,隨後似乎有一隻鳥飛過來,落到他額頭上,噙了一縷他火色的長發,輕輕拉了拉。
戚曉風的頭很痛,他感覺自己像是被放進巨大的蒸鍋里蒸着,按說他一個半狐不太可能如凡人那樣脆弱,但第一次,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生命中脆弱的一面,他聽過青丘的狐族喜歡給常用的兵器上粹些奇怪的毒物,不致命,但足以讓對手失去抵抗力,沒想到,這個傳說竟然是真的。
“應叔祖……”黑暗中戚曉風聽到中年男人的聲音,這聲音罕見恭敬,和跟他說話時截然不同,“他殺了不少狐族,是要帶回去公審的……”
“他現在這個樣子,沒帶回去就死了。”有個清淺的聲音這麼說道,“他和你們不一樣,憑你們的體質,受了這樣的傷,再往前穿過迷障回到青丘絕對沒有問題,但他只是半血狐,帶着這樣的傷口穿過有毒的迷障,屆時到公審,你審的只會是只死狐狸。”
中年男人沒有說話,也不知是認同了‘清淺聲音’的說法,還是單純受到輩分壓制不敢多說什麼,戚曉風撐肘想從大石頭上爬起來,剛動了下身子,就感覺胸膛一股壓力,有人抬腳壓在他胸口上,力道把握的很好,不至於把他踩死,又強制他掙扎。
“半血狐我從來沒見過,你把他留下,留在這黃潮淺灘給我玩幾天,等他傷好的差不多了,你再接去公審。”清淺的聲音道,“白芷諾,我和狐族相交多年,你既然叫我叔祖,就不該說‘不’,你的祖輩欠我不少人情,我問你要只半血狐狸,這應該……不過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