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半耳白狐

第2章 半耳白狐

白九櫻醒來的時候,可以聽到水下悠長深沉的龍吟。

她喜歡在有風的季節聽這樣的聲音,當她還是只小狐狸的時候,她就經常獨自來此,就在這塊大石頭上聽這樣的龍吟,過了這麼些年,她的愛好更改了很多,唯獨這一項是不變的,龍吟聲讓她覺得安心,黃潮淺灘明明是青丘知名的兇惡之地,但自從應龍神君來此休養,這兒就變得無比安全。

白九櫻很早就知道,帶給她安全感的不是龍吟,而是水下蟄伏的應龍神君。

“小丫頭片子,你是哪家的小狐狸?”

白九櫻還是只小狐狸的時候,躲開長輩們的管束,第一次跑這麼遠的路撞進黃潮淺灘,父兄常教導此處是青丘出名的兇惡之地,讓她離這裏遠一些,但滿目蒼翠的竹林和遠處澎湃的黃潮,如畫的景緻瞬間就征服了她的心。

她陶醉於景緻的時候,竟未察覺有人靠近,等終於察覺了,自己已像只沒出月的狐狸崽一樣被提起來。有人一手拎着她脖頸處的毛皮,一手點了點她的耳朵,是個男人,很年輕,很絕色出塵,一雙碧藍色的眼睛讓她想起她三百歲生辰那年父親帶她出遊,去水晶宮做客時跨越的海,她現在還記得駕雲飛躍時空氣里飄動的腥鹹的味道。

男人穿着件白袍,除了領襟和腰際用黑墨的線勾着花子,其餘都是素白,但細看是看得出有花紋的,只是那花也是白的,所以乍一看看不出來。白九櫻在男人身上沒有嗅到惡意,但是這人身上的那股霸道的仙氣極寒,讓她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小丫頭片子,你是哪家的小狐狸?”

男人又問了一遍,白九櫻扭動身子撲騰着爪子想擺脫那隻手的束縛,她不喜歡被當狐狸崽子拎着,這麼尷尬的姿勢讓她覺得很沒有面子,她也沒回答男人的話,即使男人身上的仙氣比她父親還要霸道,她就是不打算回答他,她自己也知道,這股子矯情帶着置氣的成分。

男人沒有惱,笑了笑,那雙碧藍的眼睛帶點玩味盯着她鬧,還伸出另一隻手,輕微扯了一下她最中間的那條狐狸尾巴,白九櫻哆嗦了一下,還在撲騰的身體瞬間就軟了。

男人的手變着法地折磨她,撓她的脖子和粉紅的爪墊,撓她的肚皮,沿着她的脊梁骨順她的毛髮,一番凌虐她被折磨慘了也舒服慘了,很少有人能這麼精確捕捉到狐狸所有的敏感點,她掙動的時候,從竹林里飛來只青色的小鳥,看不出什麼鳥,直飛到她鼻子上狠狠啄了一口,她伸爪去拍,青鳥又輕巧地躲開,落上男人的右肩靠着男人的脖頸,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

白九櫻不喜歡這隻鳥,這隻鳥盯着她目光有點兇狠,側頭蹭着男人的時候又格外溫和,男人也是,對她的態度只有戲耍的成分,但那隻青鳥卻可以在他肩頭卧着靠着,貼着他的脖頸眯着眼睛打盹,一副舒服慘了的樣子。

男人身上的仙氣霸道極寒,連她也有心迴避,那隻鳥卻不知怎麼受得了,就那樣安靜地打着盹兒,偶爾睜眼也只是警惕地瞪着她。

“這個年紀應該會回話的……”男人用修長的指尖點了點青鳥的腦袋,青鳥睜眼啄了男人的手一口,白九櫻看得出這一口和啄自己那一口的差別,力道上的差距是極大的。“還是說你是啞巴……嘖嘖,真可伶……”

“你才是啞巴!”白九櫻回道,抬起爪子撫了撫被啄傷的鼻子,盯着男人肩頭的青鳥吞了吞口水,最好不要讓她抓到它落單,她發誓只要這男的不在,讓她捉到她一定吃了它,“本小姐是下一任的青丘帝姬,現任狐君的掌上明珠,你什麼人,到我青丘來做什麼?”

男人抬眉瞄了她一眼,動作極快伸手,白九櫻甚至沒看清男人的動作,就覺得額頭一痛,就這麼毫無面子被彈飛出去,像是皮球般滾往遠處。

翻滾中她聽到男人的輕笑,“和你祖婆婆相識的時候,你爺爺都沒出世,論輩分你老爹都不敢跟我這種語氣說話,這青丘怎麼出了你這麼個奶娃娃,膽子忒大……還有別用看吃食的目光盯着我的鳥,它陪我有段時間了,我珍愛得很,哪天它要是不見了我要是尋到你,就算被消化的只剩毛,我也要從你肚子裏挖出來……”

白九櫻本以為自己就會一直這樣滾着,直到撞到某棵大樹或者某塊石頭才會停下來,但沒過幾秒鐘她就停下了,雖然還是被沒面子地拎着后脖梗子拎起來的,但這人拎她比男人拎她心裏好接受些,因為這人身上的氣息她太熟,身體被掉了個過兒由拎着變成抱着,她掀起眼皮含着下巴,看着老爹因為生氣而抽動的眉毛。

“父親……”

他爹把她放在地下,朝男人拱了拱手,又雙膝着地十分恭順行了個大禮,白九櫻目瞪口呆看着她爹的舉動,從來沒見過她爹對誰這麼恭敬過,即使是九重天上掌管天族水族的天君,憑她爹的身份也是平起平坐的,除非……

除非男人的身份或者輩分,在天君之上。

“應叔……”

應叔?白九櫻歪頭重新打量了一遍男人年輕的面貌,又看了看她爹下巴上老長的鬍子,男人哪裏像叔?這分明有些違背常理……

“去去去!”她爹話沒說完就被男人吆喝從地上爬起來,有些尷尬地瞟着她,“你既然知道我是誰,就應該知道我的脾氣,少來那套,我這個外貌,哪裏像你叔祖?”

不是叔,是叔祖……那她該叫什麼?太叔祖?

白九櫻承認自己被驚嚇到了,蜷起尾巴跑到老爹腿后躲着,只探出一個腦袋支棱着耳朵望着男人,男人肩膀上的青鳥盯着她抖動的紅色耳尖,像是隨時準備飛下來啄一口,但大概是礙於場面它沒有這麼做,從這一點看,這鳥還挺識相的。

“小女不知尊者身份,衝撞之處還望海涵……”

男人笑了笑,對她招了招手,白九櫻忐忑走到男人腳邊停下,伏在地上不敢正眼瞧他,她感覺到自己的耳朵尖被摸了一把,青鳥轉過身留給所有人一個毛茸茸的屁股,男人嘖了一聲伸手想把它掉個過兒,結果被狠狠啄了一口,這一口比啄她還狠,她看着男人手指滲出的血珠子都替他疼,青鳥自個轉過來,盯着男人冒血的手目光閃了閃。

“耳朵尖怎麼是紅的?”男人嘆了口氣,將冒血的手遞給肩頭的青鳥,後面的話卻不是對她和她爹說的,“自個作的自個喝嘍,別浪費這血里的修為。”

她爹看着男人的血被青鳥吮乾淨,眼睛裏有光亮在閃,白九櫻想的更多的卻是這鳥到底何方神聖,怎麼能讓這麼高貴身份的人這麼擔待,她想青鳥應該是男人的寵物吧,不過這寵物當的,真有點矯情過分了。

“外婆是紅狐。”她爹答,“她母親是純白色的,不知道為什麼,她生出來就是這樣子,耳朵一半白一半紅,族裏都覺得挺奇怪的,從來都沒出現過這樣毛色的狐狸……”

“是挺奇怪的。”男人撓了撓她的下巴道,“奇怪也好,好認,總不會和其他狐狸崽子弄混,你這地方借我休養一段時間,我喜歡這兒的安靜……”

她老爹滿口答應着,要請男人回狐狸洞設宴款待被一口回絕,老爹抱着她離開的時候,男人清淺的語調在身後響起:“她喜歡來這兒就讓她來吧,老關在一處是會悶的,麻煩狐君回去跟青丘的子民叮囑一聲,我這鳥兒喜歡到處瞎逛,見着了擔待些不要當活食吃嘍,沒它我悶得很……”

老爹看了她一眼答應下來,她倚在老爹的肩頭,離開竹林的時候看到男人坐在黃潮淺灘的大石頭上,那隻青鳥從他肩上溜下來站在他手背上,男人另一隻手撐着頭,望着那隻鳥巋然不動,那隻鳥飛上男人的領口,用嘴巴蹭了蹭男人的唇。

“那鳥公的母的?”白九櫻用力喊了一句,話音未落後背被老爹拍了一巴掌,生疼。

她沒想過男人會聽見,更沒奢望男人會回答,但他確實回答了。

“公的。”男人道,“怎麼了?”

“沒什麼。”白九櫻在老爹懷裏尋了個舒服的位置,展開一直蜷着的尾巴,“只是我一直以為這麼矯情的鳥兒,一定是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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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緣難逃:神君,別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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