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俞任受到了最近略“冷落”她的同桌邀請,周日去她家中一起寫作業。盯着白卯生好幾秒,俞任半信半疑地答應,“我周日早上英語家教結束再去可以嗎?”
白卯生給俞任遞上捂了半小時的蟹黃包子,“我媽對我交朋友挺……挺在意的。”
對着這張真誠叫苦的臉,俞任說不出口“敢情就是請我給你打掩護”,最終就一個字,“哦。”掰開方便筷子戳了個包子先給白卯生,唱生的女孩溫婉笑了,露出一顆小虎牙後接過包子咬一大口,汁水濺出后又苦着臉,俞任則看得“哈哈”笑。
其實她媽媽俞曉敏對自己交朋友也挺在意,而且還對白卯生印象不錯,“你那個同學看着還挺乖的,性子也比你弱。”
俞任心裏吐槽母親難得看走了眼,白卯生乖個屁。她這廂拉着好姐姐的手說“我可真喜歡和你說話”,那頭就拿出從媽媽箱底偷來的道具扇子給妹妹,“你不是要學耍扇子嗎?我教你。”那會兒還沒“後宮”一說,但白卯生隱然有開後宮的架勢:姐姐妹妹們從育才排到了市二十三中,時間也不過一學年。
班主任張老師頭疼她的感情問題,白卯生也坦蕩,“我媽說不能和男孩子玩,所以他們給我的信我都撕了扔了,俞任就可以做作證。”老教師私下走訪了一圈,這才相信白卯生所言非虛。
俞任也頗好奇白卯生的交際功夫,問她怎麼有一堆閑工夫交朋友?白卯生耍着扇子靠在後座桌前,接過後方小姐妹遞來的糍糕,“就一起玩兒唄,玩玩就熟了。”
鬼話。俞任心說,玩得起來不起來兩碼事,天天這麼玩兒哪裏有時間寫作業看書?加上俞任還兼了個生活委員,每天還要盯着班級的同學打掃完才最後一個離開。
但和任頌紅交流了幾回后,俞任的工作方法和工作態度有了轉變:
任頌紅說要和群眾打成一片,但你現在這個位置啊不能端着架子,哪怕你回回考第一也不行。俞任就熱心幫助同學搞值日,也不會因為垃圾沒倒或者自行車沒擺整齊這種小事和同學紅臉,甚至還和幾個家裏路遠的同學交換了值日時間,“我問了,你家住在北區要倒兩班車,能及時趕到學校就不容易了。這樣吧,早上的值日我幫你調整了,中午你辛苦點,就處理下垃圾怎樣?”
任頌紅提醒她要主動和老師交流心得,但不能給人打小報告的印象,也不能跑得過於勤快,會給人不幹實事的印象。俞任就拉着不同的同學去和張老師交流工作心得,“咱班同學真不錯,值日自覺性很高,連續兩周評比都是全校第一。
“就是我覺得教室佈置上能不能再出點心意?我放學去花鳥市場看了幾家,和同學們商量了下,覺得有些綠植不錯,老師您覺得呢?”說完遞上自己用直尺比劃出來的價格品種對照表。如此有行動力的班幹部焉能不支持,張老師立馬撥出五十塊班費讓她張羅。
任頌紅說你也要建立起以自己為核心的隱形班子。俞任問“爸爸什麼叫隱形班子?”任頌紅從影子內閣講到了班子的影響力和戰鬥力,“不是讓你拉班結派啊,是要有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俞任一咂摸,“爸你說的這些還是拉班結派。”縣長父親臉紅,“咱們不作興搞那些,但是你得有幾個朋友,下次選舉能幫你拉票吧?”
俞任數了數班級里有影響力的同學:精英派的以左鶴鳴為中心;姐姐妹妹派的都喜歡白卯生;另外還有不學無術派的男生群體,喜歡跟着刺頭祝朝陽屁顛屁顛;俞任算是異軍突起,身邊圍繞了三個新朋友:家住北城多次被俞任關懷的龍曉曉、數學一塌糊塗但是做題努力還時常請教自己的毛練練、音體美三合一課代表吳楠楠。
莫非自己和姓名密碼為ABB的人才有緣?放學來到母親辦公室后,俞任邊想邊在草稿紙上畫著人脈分佈,不知不覺化成了一個大“Y”形,連俞曉敏什麼時候進來都沒察覺。
婦產科醫生歪着脖子,“你這畫什麼亂七八糟的?子宮圖不是這麼畫的。”
俞任知廉恥,伸手按住草稿紙,“沒……沒畫什麼。”
“這還沒畫?我不是教過你嗎?子宮肌層厚實得多,子宮內膜就是薄薄一層。”俞曉敏找着,“誒,輸卵管呢?”她戴上掛在脖子的眼鏡,掀開了俞任的手,終於看到了紙上的多個姓名。
俞曉敏臉色馬上變了,“彩彩……”她關上門莊重坐到女兒面前,“告訴媽媽,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怎麼可能?”俞任見事情會搞複雜,拉着母親一點點分析,“我是為下一次班委選舉做個分析,這些都是咱們班有影響力的同學,他們後面就代表着好幾票甚至十幾票……”等她解釋完自己的想法,又和母親講述了父親傳授的工作方法。
俞曉敏聽完點點頭,掏出五塊錢,“去醫院外面麥當勞買兩個甜筒雪糕吧。”
“媽你不是不讓我吃冰的嗎?”俞任接過錢。
“是我要吃。”俞曉敏等女兒出門就急不可耐地撥了前夫任頌紅的電話。
任頌紅還在酒席上,出來後接了電話,才“喂”了聲,前妻劈頭蓋臉罵過來,“任頌紅你這個不要臉的鑽營貨,你都教彩彩什麼玩意兒?什麼影響力戰鬥力,什麼班子配備什麼請示領導……她才不到十四歲,你教這些是要搞什麼?你自己腰桿軟喜歡低頭弓腰拍馬屁,你還要把我女兒教成那副模樣……”
俞曉敏沒容下任頌紅插嘴,以一句“狗-日的你給老子滾遠點結束。”
俞任舉着甜筒再次出現時,俞曉敏臉色通紅,笑着接過一個,“沒事啊彩彩,你也吃,偶爾一個沒關係。”
怪不得母親要吃甜筒,她的臉一看就燒熱了。俞任一邊吃雪糕一邊冷靜地審視母親,目光讓俞曉敏不寒而慄,“看什麼看?你自己老娘你還不認得?天天那腦子要琢磨學習,不是琢磨你的那些同學?你跟他們處一輩子啊?兩年後各奔東西去讀高中啦——”她拉長那個“啦”,再繼續舔雪糕。
等俞曉敏氣呼呼地吃完甜筒,“你那些事為什麼不問媽媽?”
果然來了。俞任咬住唇,最後長出一口氣,“我不好意思說。”
“嗯?和任頌紅就好意思了?”俞曉敏瞪女兒一眼,見俞任低下頭,她心軟了,“是怕媽媽責備你?”
“不是。”俞任眼睛酸了,“你和爸爸離婚……因為我不好。我不想讓你丟臉。”
俞曉敏呆了,她扭頭沾了下淚,走到女兒面前抱住俞任,“媽媽就知道,我們離婚不是你的關係。”她摸着女兒的後腦勺,“你開開心心的,把學習搞好就行了。做不做班長、拿不拿獎狀都沒關係。”
俞任埋臉在她胳膊上沒出聲音,但俞曉敏知道她在哭,“就……別那麼鑽營,別那麼功利。做班幹部、得到同學們的認可不是壞事,但是媽媽希望那是你由心而發地願意為大伙兒服務,而不是為了老師家長的一句讚揚或者一紙證書,你明白嗎?”
母親告訴俞任,她那套是勾心鬥角的前奏。什麼隱形班子,那是團團伙伙。做人要腳踏實地頂天立地,不要想着拉攏這個討好那個,人心會變的,你不累嗎?把注意力放自己身上才是長久之道。
總而言之,立足兩件事:搞好學習,干好生活委員。其它的與人交往順其自然,能成為朋友的經過大風大浪你們最終也會是朋友,不能當朋友的也彆強求。
她得在教育女兒這件事上展現出比任頌紅更高的視野格局,一番話說得俞任心悅誠服,俞曉敏覺得在教育理念上,她勝了縣長一大籌。最後扔掉了形似子宮形狀的關係分佈圖,俞任問了一句讓俞曉敏差點腿軟的話,“媽,吃醋是什麼感覺?”
果然來了。俞曉敏打量了下還在發育的女兒,身高已經突破一米五七,胸圍還是沒多大長進,但臉上五官開始褪去童稚轉向青澀,她自己還僅僅是一顆青色酸果子,竟然問起“吃醋”。
“你吃誰的醋啦?”俞曉敏問得小心,“沒事,和媽媽講講。”
俞任哪裏講得明白,“就是……好朋友不理我,我就不開心,像吃醋一樣。”
俞曉敏放下心,“哦……你說白卯生啊,那沒事,女孩子之間也有獨佔欲的。就像你愛吃一盤菜,想一個人分享,但是別人伸筷子你會不開心對不對?”
“不對!”女兒堅決否認,“就是難過。她放學也沒等過我,周末放我好幾次鴿子。等到她媽媽不放心她交的朋友了,她才邀請我去她家打掩護。”
俞曉敏聽笑了,她給女兒擦着臉,“那你還去不去幫忙?”
“去哦。”俞任拉着小臉,“誰讓我這個人重感情呢?”誰讓她交了三個ABB的新朋友,心裏還是最喜歡白卯生呢?誰讓白卯生一皺起鼻子眼睛眉頭,她就心軟了一片呢。俞任只知道,對於白卯生的醋,還真不是什麼女孩友情獨佔欲。她心裏的小人姑且背着手不斷徘徊:白卯生啊,兔子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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