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二張 狹路相逢梅花會
荊明斜挎着包袱往廣陵城內走去,不時的回頭看那河面上的畫舫,邊走邊看,突然與一路人重重的撞在一起,感覺撞在一個軟綿綿的沙包上,卻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彈在了地上。
“走路不長眼睛嗎?”荊明隨口叫了一句。
“分明是你先撞了我。”
一個渾圓舒緩的女中音傳來,荊明抬頭細看,卻見撞他的人是一個女子,那女子身穿粗布短衣,一件黑色短馬褂套在上身,凸顯着胸前的不可一世,掉在地上的是一定巨大的斗笠,看來她剛才是帶着那斗笠的。那女子雖衣着如此,卻青絲高盤,玉麵粉腮,杏眼瓊鼻,櫻桃小口,雖是一襲麻衣,卻光華隱現,行走間如弱柳扶風,顧盼間美目盈盈,端地是個美貌無比的女子,荊明不禁看得呆了。
“看什麼看?再看就剜了你雙眸!”那女子雙眼冒火,表情兇狠,美眸里透着股股殺氣,讓人不寒而慄,卻與剛才那驚世容顏截然相反,彷彿是魔鬼與天使集於一身。
那女子身後跑過來兩個絨髯大漢,模樣一樣的凶神惡煞般,往那女子身上瞧了瞧,輕聲問道:“梅姑,斬殺他!”
只一句話,便嚇得荊明心跳過速,這大越不會混亂至此吧?一言不合就殺人?還有沒有王法?
那女子應該是他們的頭人,從地上撿起斗笠,低聲對那兩人道:“算了,我們已經失去了幾個兄弟,一個不長眼睛的獃子,不必再要招惹麻煩,趕路要緊。”
三人丟下荊明,匆匆往城外奔去,鸚鵡河邊,一個鬼鬼祟祟的黑衣人牽着三匹駿馬,早已等候了良久,見三人出來,與那女子嘀咕了幾句,三人騎上駿馬揚長而去,那送馬之人四周觀望了一番,匆匆離去。
廣陵城門,一隊捕快正對過路行人嚴加盤查,城門口帖着幾張白色告示,一眾人正圍着觀看。荊明走上前去細看,原來是江蘇巡撫衙門剿匪捕人的告示,第一張告示是一個通緝令,上畫著一個年輕女子和兩名男子的畫像,右邊一行小字:梅花會匪首,關秀梅,周自在,賀一龍,有提供線索者,賞銀五十兩,協助抓捕者,賞銀一百兩。第二張告示卻是關於廣陵道台寧明德與其女兒寧畫私通梅花會,被巡撫衙門抓捕公審的內容。
荊明看着那告示,覺得畫像中的那三人無比面熟,細細一想突然大悟,莫不就是剛才在城門外撞到自己的那個女子么!原來她就是匪首關秀梅?還有那兩個絨髯男子也正是畫像中的男子,不禁嚇出一身冷汗。自己這剛一進城就遇到三個匪首,難怪他們動不動就說要剜目斬人,原本他們就是殺人不眨眼的土匪!只是可惜了那樣絕俏的麗人竟然是匪首!這亂世還真不是自己所能想像得到的。
荊明慢慢走近捕快,按那捕快的要求翻開包袱以供檢查。包袱剛一打開,便發現那裏面果真有納蘭風擺放的一些銀兩,只是那不是納蘭風嘴裏所說的什麼碎銀,而是一張張暫新的銀票,足足有一百兩之多。
“你這花子怎麼會有如此多的銀票?”荊明正在感激納蘭風還真夠義氣,捕快怒聲問道。
“軍爺,這些銀票是一個朋友送的。”荊明嬉笑着應道。
“朋友送的?我看是私通梅花會吧?不然你這花子模樣的人,哪裏來的富朋友送你如此多銀票?”又走過來一個頭目模樣的捕快,一臉橫肉,冷冷說道。
“軍爺,真是朋友送的。”
荊明還想辯解,被那捕快一把推向城內,說道:“這銀票一律充公,老子便不追究你私通梅花會的責任,否則,你休想活着進去。”
這不是強取豪奪嗎?這般行徑與那梅花會的土匪有何區別?原來真正的土匪並不是那些佔山為王的人,而是這大街上穿着朝廷公服的人!荊明怒目注視着那幫捕快,欲上次再次理論,奪回納蘭風贈予他的銀票,卻被一大爺扯住了衣角。
“小夥子,你莫不是真的不要命了么?敢往那槍口上撞!只要他說你私通梅花會,馬上把你捉去砍頭。”那大爺六十左右,身材瘦小,雙眼渾濁,滿臉溝壑,一看便是經過了無數風霜之人。
荊明心有不甘,又輕聲問道:“可是我沒有私通梅花會,這廣陵就沒有說理申冤的地方么?”
“申冤?你有什麼冤?砍了你的頭,你只有到閻王那裏去申冤嘍,聽老身一句勸,留着青山在,何愁沒柴燒?亂世里,保命才是硬道理。”大爺說道。
說得有理,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荊明在心裏罵了幾句,跟着那大爺走進了廣陵府,那幾個捕快當即就把那一百兩銀票私分了。
這是他第一次進廣陵城,城內沒有他想像的那樣蕭肅,街邊零散有一些商鋪,路邊也有一些各種攤販,行人匆匆行走着,消失在人海中。在與那大爺交流中得知,他姓趙,在城內開着一家小餐館,一家六口人,包括兒子兒媳和一個孫子,全憑那小餐館度日,也是清苦得緊。
兩人行了一陣,見一個算命攤販前圍着幾個人,那算命先生青衣長袍,頭頂束冠,些許山羊鬍,一副道士裝扮,坐在一張小木桌前正給一靚麗的女人看手相。
“孩他娘,別算了,哪裏能算得出我們貧苦人家的命啊?”女人身邊一青年男子拉着她的衣角,勸道。
“我試一試,不准我就走!”女人堅持道。
“大妹子是來看子女命的嗎?”那道士晃着腦袋,右手掐了幾下,問道。
“道長真是高人,她都還沒開口,就知道我她要算什麼了?”那男人鬆開了女人衣角,驚訝的問道。
真有如此神算?我是否也讓他算算好久能夠回去?荊明望着那幾人,心裏想道。
“二位的兒子是王母娘娘身邊的童子下凡,福大命大。”那道士隨口說來。
靠,王母娘娘都搬出來了?荊明有點猶豫了,儘管算命這東西有些玄妙,但是一來就搬出王母娘娘,絕對不正常。
“……”
算到最後,那男子和婦人同時驚訝道:“道長真是絕了,一點都沒說錯,我那孩兒有希望了。”
接着又問要多少錢,那道士從桌上拿出一個小本子,對女人說:“施主,貧道是入雲道館的修士,化緣到此,修道之人要錢沒用,你就捐點香火錢吧,將來這些錢都用於道觀的修繕,也算積了一份功德。”
那男子忙問道:“師傅真是善人啊,捐多少啊?”
“捐多捐少隨緣,這個東西沒多沒少,從自己心裏出。”說著打開本子遞給他,“兩位施主自己寫吧,寫多少捐多少,也寫下你們的名字,以後會刻在功德簿上。”
看至此,荊明不禁掩面,那種手法在他的前世里早被人玩壞了,根本就沒有人再相信。本子上的名字和捐款都是他們自己寫的,用不同的字體,模仿不同的人,每個名字後面基本都寫着不同的數量,看似讓你自己寫,但他們前面寫的這些數額已經很大了,如果你接過這個本子,你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寫一文錢。
“小哥,他真的算得很准么?”見那一男一女走出來,趙大爺問那男子。
“實在太准了,大爺可以去試試啊,不知道大爺要算什麼呢?”那女人嚴肅的問道。
“我家那生意越來越差,我想算算何時才能轉好。”趙大爺道。
“那快去吧,道長會給你指點迷津的。”男子慫恿道。
趙大爺將信將疑的走向那道士,卻被荊明一把拉住:“大爺且慢,不如我先給你算一卦,你再去他那裏,相比之下如若不準,我給你做一年的小工。”
“呵呵,怎麼小夥子也會算命?”趙大爺疑惑的說道。
“不但會,還跟他一樣的准,不信可以試試吧,我不收錢的。”荊明笑道。
趙大爺想了想,說道:“那行,你就先給老身算一卦吧!”
兩人走到人少處,荊明根本無需看他手相和面相,直接問道:“大爺最近有點心慌?”
“是的,我那餐館生意日漸衰落,難以養家餬口了。”
“大爺是操心的命,操了一輩子心了,先操兒女心,如今又要操孫輩的心。”荊明冷冷說道。
“正是正是,小夥子說得有點准了,我這人就是喜歡操心。”趙大爺驚訝道。
“放心,窮不過三代,你受的苦受的累,都會得到改變,兒孫輩必定比你強,你的兒孫有貴人相助,煩心事會越來越少……”
“……”
“你還說得真對了,彷彿看透了我的命一樣。”趙大爺驚訝的看着荊明。
荊明詭異的笑了笑,要趙大爺去那道士處再算一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