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不能拋棄
卿音想到這裏,正要對夏之吩咐,目光無意落到舒曼的脖頸,他的視線不由停滯了。
被卿音打量時,舒曼的心便被提得老高。
待察覺卿音的異樣,她下意識就側了身。
“夏之,你先出去!”
卿音急聲吩咐夏之。
夏之待要說話,可觸及卿音冷漠的臉,他恨恨看了一眼舒曼,“是。”
幾乎是夏之下了馬車的同時,卿音就動了。
“怎麼會……”
一聽卿音說的這三個字,舒曼心中便知卿音是看到了她身上的異樣,她閉了閉眼,將手從背後拿了出來。
“……”
卿音心如亂麻,定定看着舒曼手上的暗紫色片狀斑痕,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想再見他一面。”
舒曼牽動了下嘴角,勉力維持着平靜。
她的話音一落,卿音便揚聲喊了夏之。
夏之本就在車外坐着,一聽到動靜就立馬掀了車簾進來。
“夏之,我阿兄到哪裏了?”
“卿公子接到了書信后就一直停歇在吳山鎮。”
夏之恭聲回答了卿音,這才轉向了舒曼,這一側頭,他的目光就挪不開了。
這人,怎麼會……
夏之驚訝地看了好一會兒舒曼,擔憂地看向卿音。
卿音這時也顧不得再去試探夏之了,他這時只能選擇相信夏之,他懇求地看向夏之,“夏之,明日我要見到阿兄。”
夏之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他看了眼卿音的手,“您的傷……”
“我無事,你莫擔心。”
卿音直接打斷了夏之。
夏之心中嘆了口氣,點了點頭,“夏之知曉了。”
“勞煩您先在車外坐一會兒,我家主子需要治一下傷。”
舒曼聽到夏之的話,心中才稍稍有了一絲期盼,她立時順從地出了馬車,動作快得卿音根本來不及阻攔。
卿音失神地看着車簾,頭腦中一片空白。
即使被夏之扭動胳膊時疼得劇烈,可他的心思也無法放到自己身上。
一想到舒曼方才平靜的面容,平靜的語氣,他就心中難以平靜下來。
她為何會這樣平靜呢?
她不應該怨他恨他嗎?
對着阿兄,他還能說出阿兄遇到那般事情不是因他而起的話,可對着她,她如今的狀況全是因他而起啊。
若不是因為他,她怎麼會受傷?
若不是因為他,她的身體又怎麼會……跟死人沒什麼兩樣了?
那樣的顏色,那樣的形狀,他怎麼也不會看錯的。
舒曼她這副身體已不行了!
難怪他明明斷定她斷氣了,她還會醒過來!
難怪那一會兒她背着他跟沒受傷似的!
她怎麼就能這麼平靜呢?!
卿音想不明白,他想到從下午遇到伏擊后的點點滴滴,已經乾澀的眼中再次流出了淚水。
“很疼?”
夏之小心地問道,手中的力道再次放輕。
卿音淚眼朦朧地看向夏之,又垂了眼睛。
心像是被人攥到了手中,夏之忽然覺得自己動彈不得。
“夏之,我只求你一件事,你帶我到阿兄那裏,只要你能帶我找到阿兄,我隨便你處置……”
夏之一聽了開頭便開始點頭,可點到一半,他猛地頓住了,“您……”
您懷疑我?
他本是想這樣反問的,心中的難受幾乎要將他淹沒。
可只是對上卿音絕望的神情,他就什麼想法也沒了。
他嘴唇翕動,直視着卿音的眼睛,“夏之也有要求,無論生死,請主子帶上夏之一起。”
卿音眼中閃過了一絲複雜之色,他緩緩點了點頭,見夏之整個人都放鬆起來,他默默垂了眼,看着自己的衣擺。
他要去相信夏之嗎?
不,他除了相信還能如何?
夏之下手越發小心起來,等到包紮好卿音身上的傷口,他捧出自己特意帶出來的新衣為卿音換上。
見卿音又乾乾淨淨起來,夏之心中才舒服了些。
“主子,您莫要多想。”
聽到夏之這般同他說,本只是一句再普通不過的安慰,可卿音卻忽然有了開口的念頭。
“為何呢?她以後……她當時到底是如何想的……我要怎麼面對阿兄,不,我本來就不能面對阿兄了……”
他喃喃自語着,又抬了頭看向夏之,“夏之,像我這樣的,為何也會有人不拋下……”
夏之聽得揪心,可他卻不知道如何安慰,更不能理解卿音為何會那樣說他自己。
卿音身上有秘密,他一直都知曉的,甚至能隱隱猜出是什麼,可這些與他又有何關係??
他在他身邊雖只待了一年,可就像是前世在他身邊待了一世一樣。
沒遇到卿音,他只是個見不得光的殺手。
遇到了卿音后,他才知曉除了活着,他還有其他熱切盼望着的事,尤甚於活着。
卿音並非他初見時那般纖塵不染純凈無瑕,可,那又怎樣呢?
他跟隨的只是他,只是卿音而已。
有時他甚至會想,要是卿音,他的主子能心狠一些就好了。
若是因為不是好人,就應該去死,就應該一無所有,那他才應該是那個早該躺在墳墓里,啊,不,像他這樣的,連個墳墓也不會有的,最好也是個暴屍野外的下場吧?
可這個世界並不是如此,連他這樣的都好好活着呢。
“主子,您能拋下夏之嗎?”
被夏之打斷後,卿音怔了下,否定的話都涌到了嘴邊,可他突然不知道要怎麼說出口了。
“您不能拋下的。”
夏之斬釘截鐵道。
卿音看着夏之堅定的眼神,不由冷笑了下,“不,我……”
“您不能拋下夏之的。”
夏之再次堅定地道,他微微笑了笑,“夏之有手有腳,您是拋棄不了的,您也應了夏之了。”
卿音挪開了眼,“你去請姐姐進來。”
夏之原來這麼能說的嗎?
可他說的對。
有手有腳,怎麼能被拋下呢?
只是他再也沒有追上去的勇氣罷了。
不僅沒有,越是害怕,身邊便越是只會出現別人的背影。
或者,便是他先轉身離開。
她不是頭個沒有在危險時救他的人,可卻是唯一一個知曉他是什麼樣子了還選擇返回來的人。
不,若是這樣算,夏之不也應該是嗎?
不只夏之,還有這車外那麼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