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不會拋下
舒曼順着卿音指給她的方向艱難地行走着,她也形容不出來她如今的感受,也許是受傷太嚴重的緣故,腳下堅實的土地踩起來都是綿軟的。
可,又跟之前的狀態有些不一樣,她一點疼痛也感覺不到了。
聽着身後異樣的腳步聲,舒曼要很努力才能讓自己不回頭去看。
可,不看並不代表她就能不在意。
相反,她十分在意。
衝動地睜了眼睛,她就再也無法閉上眼睛裝昏。
即使如此,她也可以漠視着,等待着這個孩子自我了結。
即使這孩子說的是真的,即使她的卿雲最初遇難不是由於他,可後來呢?
舒曼不會忘記她穿到申虎身上后從錢順子和王六斤那裏聽來的話,也不會忘記她幫着卿雲擦身看到的那滿身傷痕,她到來那一夜所發生的點點滴滴,若不是他授意,不,就算不是他授意,可那個弦郎,他不會不知道弦郎的事情。
容雙曾告訴過他們弦郎的事,即使聽得幾句也可以猜想出那弦郎對卿雲絕不可能毫無芥蒂,而弦郎是卿音的手下,他會不知道弦郎的事嗎?
可他還是派了弦郎去卿雲身邊,即使申虎得到的折磨卿雲的口令不是來自卿音,可又與來自他有何區別呢?
她也沒要求他去如何如何,了結是他自己的選擇。
她大可學着他在卿雲落難時的做法,漠視等待就好。
可,她做不到。
他,漠視了卿雲的厄運,將自己折磨成了這個樣子,難道她要學着他,走上這樣的路嗎?
即使,他傷害了卿雲,直接亦或者間接。
可,舒曼不能不承認的是,他,卿音在某種程度上確實讓她的卿雲沒有遭遇到最糟糕的情況,沒有讓她的卿雲變成他這副樣子。
這樣想也很可悲,她居然要感謝他沒有痛下狠手。
可,她是真的慶幸,他還有一絲良知。
不然,她還能遇到卿雲嗎?
也是這樣的認識,讓她無法漠視下去。
她相信自己的眼睛,也相信自己的心,相信他方才說的話。
因為相信,她心中才不知要如何處理。
她不能想像,在他所說的前世中他到底遭遇了什麼,才會讓他從卿雲口中多愁善感、感情用事、重情重義的小少年變成了一個心口不一、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的瘋魔。
可,他的無助、他的痛苦、他的渴望她是感覺到的,她也知道,倘若他能得到援手,能得到關心,能得到陪伴,他絕不會是這個樣子的。
可,知道是一回事,能做到是另一回事。
至少,那個,能讓他走出來的人,絕不會是她。
她能做的,只是自私地讓自己不後悔。
她不想背負上他的命,也不想承擔那麼沉重的罪孽。
兩人就這樣保持着一段距離在黑暗的樹林中摸索着前行,直到林中鳥展翅亂飛的動靜傳入耳中。
舒曼又驚又懼地看向有動靜的方向,一顆心直線飛速下墜。
再來一撥人,她就只能等死了!
舒曼想着,心中焦急起來,她提快了腳步走了一段,忽然覺得不對,扭頭一看,身後哪還有人影?
他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舒曼注視着身後,一片黑暗中,她什麼也看不清楚。
那動靜聲越來越清晰,似乎離他們的方向越來越近,舒曼一咬牙,往前邁開了腳。
一步,兩步,三步,四步……
是他自己不跟上來的,她這樣走也沒什麼的!
或許他找到了躲避的地方,根本不會有事!
他那麼厲害的,不會出事的!
她已經是泥菩薩過河了,幹嘛要再辦一次蠢事!
他可是害了卿雲的人!
她……
該死的,她為什麼總是要辦這樣的事!
舒曼恨不得自己不能動彈,可一雙腳卻靈活地轉了方向原路返回。
他已經被拋棄了那麼多次,要是再來一次,會不會他就直接黑化了?
禍害遺千年,若是他徹底黑化了,以後還會放過卿雲嗎?
她根本不知道路,沒他指路,沒他在身邊,她往哪裏去找卿雲?
可,就算她拐回去,就能找到他嗎?
說不定他是想甩開她……
舒曼胡亂想着,在看到那蜷縮在樹榦邊的身影時,滿腦子想法都逃之夭夭。
“還能走嗎?”
耳邊傳來這麼一句話,卿音驚愕地抬了頭。
他是又出現幻覺了嗎?
不然已經走得沒影了的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還能走嗎?”
昏暗中,舒曼也看不清卿雲的動靜,只是隱約看到他抬了頭,她耐着性子又冷聲問了一遍。
若是他不答,那她就不管了!
舒曼想着,腳已開始準備轉向。
“能……”
卿音顫着聲音道,急急忙忙站了起來。
即使前面的人並沒有特意等他,他的傷處也越來越疼,可越來越劇烈的疼卻讓他心中無比踏實起來。
不是幻覺啊,也不是夢啊。
原來真的有人,對着哪怕是惡魔一樣的他,也不會拋下不管。
卿音心中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卻都化作了淚。
兩人之間的距離漸漸拉大,舒曼回頭看了一眼,見身後那道身影一瘸一拐走得十分艱難,而那動靜聲傳來處隱隱有火光出現,她深吸了口氣,退到了卿音身邊。
“你指路,我背你!”
她冷冷說完,便蹲下了身。
卿音下意識地順着舒曼的話趴到了她背上,被她托住雙腿后,他才恍然驚醒。
“我自己走,我能走快的,你的傷會……”
舒曼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好好看路!”
卿音欲言又止,心中萬千思緒化為了一聲嘆息。
背着人走實屬無奈之舉,舒曼真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
可走了一段路后,舒曼再次覺得奇怪,她好像一點也感覺不到疼了,不只是感覺不到疼,背上明明背着人,她卻感覺不到多重。
是不是他太輕了?
不對,他就算再輕也不可能這麼輕。
到底是哪裏不對勁?
舒曼試着加快腳步,一直加速到了近乎奔跑。
怎麼會這樣?
舒曼在卿音驚詫的勸阻聲中緩緩降了步速,腦中像是一團漿糊怎麼也攪不動了。
她明明受了傷,傷口還幾度裂開,怎麼可能背着人還能跑起來,不僅跑了起來還絲毫沒有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