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小巷外面

第9章 小巷外面

第9章小巷外面

姐姐在家裏住了三天就走了,臨走前對我說:“小蘭,不是做姐姐的不提醒你,你最好不要到處跑,外面的世界不適合你。”

“姐姐,你放心,我也不是以前的小蘭了,我知道自己該怎樣做。”我回答說。

姐姐似是關心,又似是輕視地嘆了一下,走了。

姐姐前腳走,我後腳跟着出門。在小巷的出口,我遇上了梁叔,上次母親發高燒,多虧梁叔幫忙。

“梁叔叔,你好!”我說。

“小蘭,你去哪裏?”他站起身,問道。

“我想到處走走,呆在家裏悶得很。梁叔叔,多謝你那天送我媽媽去醫院,我真不知道該怎樣的感激你。”

“那天你去哪了,小蘭?”他問。

“我去找爸爸,可是沒找到。”那天的情景又在腦海湧現,我心裏一陣難過。

梁叔叔摸了我的頭一下,說:“小蘭,以後再遇到這種情況,你就過來找我!你這樣出門去,弄不好誰找你去?”

“我知道了!”我點了點頭。“梁叔叔,你在這裏幹什麼?”我好奇地問。梁叔叔的腳下擺着一攤報紙。

“哦!梁叔叔在這裏擺攤賣報紙。”

“賣報紙?你不是在工廠乾的嗎?”我不解地問。

“那是以前的事了。廠子關閉了,梁叔只好下崗。”說這話時,梁叔嘆了一口氣。

“你不是還有個兒子的嗎?他怎樣?”我突然很想知道他一家人的情況。

梁叔的眉頭緊皺了起來,說:“還提這個衰仔幹什麼?好的不學,終日遊手好閒,惹事生非,我都不知道他在外面幹了些什麼,經常與人打架。前一陣子,口鼻都腫了,我問了幾句,這個衰仔還嫌我煩,竟然學人離家出走。唉!現在的年青人太反叛了,你只要在外面轉一圈,你就會發現,世界變了!”梁叔蹲下身子去擺弄他的報紙。

“可是,外面的世界很熱鬧,很精彩呀!”我說。

“小蘭,你並不了解外面的世界,像你這樣的女孩子,出去還是小心一點好。”梁叔邊說邊拿起了幾張報紙,有一個經過的路人買他的報紙。

“我幫你賣報紙,好嗎?”我問。

“好啊!”梁叔高興地說,“這主意好!”

於是,我退到一邊,和梁叔站在一起。

“股市報、法制報、南方報……買一份回去看看。”他不時叫喊着,可是,不管怎樣叫喊,光顧的人並不多。

我不明白,大街上人來人往,竟沒有多少人需要看報?他們的腳步都是匆匆忙忙,都趕着去幹什麼呢?

“梁叔,街上的人要趕到哪裏去呢?”我問。

梁叔苦笑了一下,“小蘭,他們都是趕去找事乾的,下崗的人越多,街上的人就越多。”

我開始留意起街上的行人來。首先被我留意到的是一對男女,女的大約有二十來歲,長得很飽滿,她穿的衣服很少,身上的肉團隨時有擠破衣服的感覺。她手上拿着一串東西,正往嘴裏送;男的大約有四十來歲,樣子一般,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腋下夾一個皮包,腰間的皮帶掛着兩個盒子,這一對男女正向我這一邊走過來。

“賣報紙嘍!”梁叔叫了起來。

那男人來到眼前的時候,停下了腳步,看了地下的報紙一眼。那女的卻是不屑地瞟了我一眼,用手碰了碰男人的腰,示意他走開。男人果真走開了,沒有買報紙。

我突然感覺到很傷心。

“小蘭,你怎麼了?”梁叔問。

“梁叔叔,是不是他們看見我這副樣子才不買報紙的?”我沮喪極了。

“不關你的事,那個女的看上去就知道是幹什麼的,她哪有時間看報紙?”

“是幹什麼的?”我一時不明白。

“這你就不要問了。”

“為什麼?”我追問。

“小蘭,你接觸外界少,有好多事你是無法了解的。有的女人不願幹活,只是貪圖享受,唉!”梁叔搖着頭說。

“剛才那個男的腰間掛着的盒子又是什麼?”我仍然很好奇。

“那是手機和傳呼機。”

“它們有什麼用?”

“現在的通訊可方便了,你要找人不像以前那樣需要見面,只要知道對方的號碼,不管你身在何處,一撥就通。”

“真有這麼神奇嗎?”我不相信。

“現在沒有什麼是不可以的,世界變得一天一個樣,令人眼花繚亂。

我沒有再問了,又開始留意街上的人。很快,又有一個人引起我的注意。這個人不知是男人還是女人,亦猜不出他有多大的歲數,頭髮長長的,蓬頭垢面,渾身髒兮兮,背着一個挎包,手裏拿着一個碗,一邊走着,一邊向路過的人乞討着,路過的人躲瘟疫一樣紛紛往旁邊躲避。這個黑炭一樣的人來到我面前的時候,聽到梁叔大聲地喝罵:“走開,走開!”

我望着他離開的背影,對梁叔說:“梁叔叔,你看他多可憐,為什麼你要這樣對待他呢?”

“小蘭,不要可憐這種人!說不定他比我們的日子都好過。好多以行乞為生的人並不是真的喪失了勞動能力,他們利用人們的同情心在騙取金錢。他們的衣服兩面穿,翻過來是討飯,翻過去住賓館,你下次見到了可不要輕易上當。”

我聽了直瞪大眼睛,世上真有這樣的人,寧願沿街做乞丐也不幹活?

我突然聞到一陣陣香味飄了過來。離報攤不遠的地方,有一檔賣牛雜的四輪推車,香味便是從那邊飄來的。我看見車上冒着熱氣,賣牛雜的女人正利索地用剪刀剪着一條變色的腸子,然後又用竹子將腸子串了起來……有好幾個學生模樣的人圍着推車,有人掏錢遞給女人,有人拿起熱辣辣的一串牛雜放進嘴裏,他們都吃得有滋有味。

“小蘭,你餓了吧?回家去吧!”梁叔說。

“那你呢?”我問。

“我在這裏吃盒飯,習慣了。”

“我回家吃過飯再出來幫你忙,好嗎?”

“好。”

於是,我慢慢地轉動輪椅,入了小巷,順着窄小的、長長的巷道回家去了。

回到家,母親也回來了。她見面就問:“小蘭,今天你又到哪裏去了?”

“我出去小巷,梁叔叔在巷口擺攤賣報紙,我在檔口幫他的忙。”我一口氣將上午見到的事情一古腦地說了出來。“小蘭,以後沒有什麼事,就不要到處亂跑,你這樣子會阻礙梁叔做生意的,知道嗎!”母親教訓我說。

我不敢說話。

到了下午,母親一離開家,我又來到了梁叔的報紙檔。要我呆在家裏,我寧願死。“梁叔叔,今天賣了多少份報紙?”我問。

“跟往日差不多,小本生意,僅夠餬口的。”梁叔抽起煙來。

“現在沒人看報紙嗎?”

“看又怎樣!賣報紙的比買報紙的人多,什麼事都有人爭着干,梁叔又沒有別的本事,能夠賣報紙就不錯了。”

“你原來在工廠做什麼的?”

“技術員。”

“當技術員不是很有本事嗎?”

“有本事又能怎麼樣呢!我們那個廠子本來還過得去,後來與另外一個廠子合併了,指揮的人多了,真正幹事的人少了,不干事的人老是找幹事人的岔子,幹事的也不干事了,最後大家都沒事幹了。”

“聽起來還真複雜。”我皺起了眉頭。

“唉!有些事情說出來就讓人生氣,我在這個廠子裏工作了二十多年,像老黃牛一樣。工作不是提倡老黃牛精神嗎?可是人家說你不思上進。待你思上進了,又說你不腳踏實地,這真是裡外不是人!我們一氣之下,聯名告了廠長,結果他下台了。大家以為這下可好了,哪知道,新來的那個廠長——唉!走了一隻虎,卻來了一隻狼,你說這工廠還能不關閉嗎!”

“可是,那些人不下崗嗎?”

“他們下崗怕什麼!他們早就將腰包塞得滿滿的,一轉身,又是一個公司或是一個廠子的董事長、經理什麼的。怕就怕是我們這些人,誰讓你是一個兵,來自老百姓呢!”

“梁嬸呢?”

“死了!早二年生癌花光了家裏的積蓄。我下崗后,本來想買輛摩托車在街上搭客的,她一病就什麼都沒有了,錢是身外物,可是她還是去了。”梁叔說這話時很是傷感。

我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他,只好不說話了。

晚上,我和母親在家正說著話,梁叔推門進來了,他對我母親說:“明嫂,你白天要忙着上班,照顧不了小蘭,以後讓她到我的報紙檔,一來可以解悶,二來又學到些東西,對她將來都有用。你總不能夠讓她一輩子都躺在床上,一輩子都要靠你。”

“梁叔,小蘭會阻你做生意的。”

“我們是鄰居,說這些客氣話幹什麼?”

母親還想說什麼,梁叔不讓她說,“你儘管放心好了,我會好好看着小蘭的。”

之後,我便天天到梁叔的報紙檔幫忙。母親有空的話,也會來檔口坐一坐,她的精神明顯好多了。

這故事的背景是發生在九十年代,那時的通訊工具相比起現在落後多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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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白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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