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們彼此彼此
蘇瑾南漸漸收攏手掌,看來是說到痛處了,碎瓷片在他手裏發出瘮人的響聲,鮮血一滴滴從指縫間流淌出來,觸目驚心。
“你!”我忍不住驚叫起來,難道他都沒有感覺的嗎?他挑眉看我:“你應該還沒忘記流血的傷口吧?”
“你說什麼?”完全不懂他意欲何為,那樣的表情絕不是虛張聲勢,可就是不知道他要如何有的放矢,心裏越發惴惴不安起來。
他慢慢張開手掌,染血的碎瓷片一點點滑落到地上,那樣鮮血淋漓的場面真的好熟悉好熟悉。他死死盯着我賭咒一樣的說道:“反正我們現在男未婚女未嫁,我有很多時間可以跟你慢慢耗。”
“嗯?”始終糾結在他剛才的話語裏不得解脫,他到底什麼意思?
“要不要我給你提個醒?”他嘴角噙着諷刺的笑意,從口袋裏掏出手帕滿不在乎的擦着傷口上的血,連眼角都不吝惜給我。他不咸不淡的說:“要是我沒記錯,你可是能親手殺死未出世孩子的厲害母親。”
我瞪大眼睛看他,早就知道他了解我和吳淵的過去,可是怎麼也不會想到他竟然知道的如此清楚,那是我最陰暗的過去,那是一種難堪的羞恥,近似於毛骨悚然屏息窒氣的心癢毛抓。難怪我從來都跟不上他的節奏,原來他從未提過這開頭。
他真的,真的什麼都知道。
心快要跳到嗓子眼,這件事我自以為掩飾得很好,好到連我自己都快要記不起了。
“為什麼?”我看着他,鼻子發酸得緊,眼淚醞釀在眼眶裏打轉:“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他冷哼一聲用正在流血的手一把抓住我要去掩住口鼻的手腕,下意識用另一隻手去掰開他的桎梏,他的手指沒有絲毫要鬆開的意思,我的眼淚卻大顆大顆掉了下來:“放開我……放開我!”就連身體都開始情不自禁扭動起來,他那狠狠的眼神好可怕。
“宋嘉魚,我們彼此彼此,所以註定要在一起。”他的表情篤定,猛地放開我,沒了施加的力量,我被慣性帶得向後退了幾步。他恢復倨傲的姿態背過身挺立在屋子中間。
由不得多想,跌跌撞撞奪門而出,抬起手擦一把眼淚,袖子上滿是他的血,那麼紅那麼腥!
“梁少哲,跟我結婚吧。”我想了好久,既然蘇瑾南說男未婚女未嫁便要繼續糾纏下去,那麼也許只有這樣才能徹底和他劃清楚河漢界。
“好。”他很淡然的一笑,連絲毫的猶豫都沒有。
這反倒讓我不安起來,他向來都不是那種會隨隨便便做事的人,哪怕那件事情再微不足道。實在忍不住還是問了:“你怎麼不問為什麼是你?”
“因為你不愛我。”他總是洞悉一切,即便是這樣荒誕的理由。他的笑很坦然,和我目光相交的一瞬他輕輕說:“其實我也有私心。”
“什麼?”
“我媽也希望看到我結婚。”心裏覺得有些堵,他是孝子沒錯,但還不至於到愚孝的地步,此時此刻,我只能無言以對。
梁媽媽在知道我們要結婚的事情後幾次差點落淚,我從未跟她提過我有男朋友,她自然以為以我對她的百般照顧一定是因為我愛上了她的兒子,於是,我和梁少哲就這樣順理成章的互相做了擋箭牌。
梁媽媽慈愛的對我說:“我們少哲雖說只是小職員,薪水微薄,可人品是絕對信得過的,只是因為有我這樣的媽,什麼本事沒有,還讓他為了我的病東家借錢西家求人。”她說著就神傷起來,梁少哲握住她枯槁的手掌,淡淡說:“媽,嘉魚都知道,要是她因為這些就不肯跟我在一起,那麼她就不是嘉魚了,說到底你還是不放心。你看,她為了你的病不也是出錢出力嗎,我不在的時候她把你照顧得多好。”
我還以為她是臨終託孤,弄了半天還是擔心我不是真心對待她的兒(色色小說**子,也難怪她會這樣,一個人含辛茹苦的帶大兒子,以為可以享福了,結果老天爺卻開着這麼大的玩笑,而我卻是突然出現的神秘女人,換做是我,同樣也會擔憂的啊。如果當時我的孩子能夠順利的生存下來,我想我也會同樣的擔憂他是不是吃飽穿暖,是不是快樂安逸,是不是遇上了真心待他的愛人,將心比心,儘管我沒有做母親的機會,可是母親的心情大概如此吧。
我直到現在就算我發誓也不一定可信,反倒有點王婆賣瓜自賣自誇的嫌疑,說多不如做多,我相信她終有一天會明白的。我把剛燒熱的電暖袋放在梁媽媽插着輸液管的手掌下面,她滿意的說:“是個好孩子。”
“媽,你這樣就滿足了,等你病好了嘉魚還要好好給你做飯什麼的,她做的飯很好吃的,你一定要嘗嘗。”梁少哲滿是勸慰的語氣。
梁媽媽越發感觸:“好好,就為這個我也要努力活下去,我還等着你們給我生個孫子,我還沒有含飴弄孫過,怎麼能死呢。”
“這樣就對了,以後嘉魚天天陪着你,你要胡思亂想都沒有時間。”
“對了,嘉魚,你爸媽怎麼說?”梁媽媽突然這麼一問,我才想起來這件事確實沒有跟家裏通氣,要是被爸媽知道,他們一定不會讓我渾水摸魚,他們有多喜歡蘇瑾南我是知道的,大概多半會以為我瘋了吧。我只好說:“伯母,結婚的事我和少哲去操辦就行,您好好養病比什麼都好。”
“是啊,媽,您現在有盼頭了,醫生說什麼你就做什麼,我直到透析很難受,不過為了能看見孫子,您怎麼也要加油不是。”我們連哄帶騙把梁媽媽的疑惑打消。
黃昏的時候我們陪着梁媽媽在醫院的花園裏散步,她精神好了很多,她整天跟病友說她有個多孝順的兒子,還時不時誇我兩句,大家一面恭喜她,一面跟她要喜糖吃,她越發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