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活過來的樹林
看着眼前這些景象，馮一川已經大致猜到發生了什麼事了。這時一陣動靜傳來，轉頭看去時，才發現周圍一片到處都是動物的腐屍或是骨骸，而其他幾個人，除了站在自己身邊的張瘋子以外，全都跪在一些動物腐屍邊上劇烈地嘔吐着。
看情形，大家的遭遇應該和馮一川差不多，只有張瘋子幸免於難，還出手救下了各人。馮一川忍着後背的劇痛，和胸腹間極度的不適勉強站直了身子，向張瘋子求證地問到：“我們是不是又中那妖樹的招了？它讓我們產生了幻覺，好像鬼打牆一樣？”
張瘋子還沒有說話，童老頭的聲音就從不遠處傳來：“比那糟糕得多！也厲害得多！！”馮一川轉頭看去，只見童老頭抬袖子擦着嘴角的涎液，另一隻手拄着腰部，身子一下歪一下斜，正吃力地往這邊走來。
聽到說話的聲音，紅蘭和林玄通也分別朝這邊集中過來，每個人的臉色都和馮一川一樣寡白寡白的。眼看眾人聚攏，童老頭這才有氣無力地喘息說到：“這‘匿魂樹’太厲害了，如果我所猜不錯的話，它是先抽走了我們體內的部分生魂，繼而又將它吸收過的其它魂魄，強行灌入我們的體內，所以我們看到的，與其說是幻覺，不如說是殘留在那些魂魄內的，真實的回憶！”
看了眾人一眼，童老頭繼續說到：“‘匿魂樹’強逼着我們本身的記憶，與其它魂魄的記憶交織起來，正因為這樣，才讓幻境顯得更加真實，也更容易讓我們沉迷其中。而在現實里，它操控着樹木藤蔓對我們進行致死的攻擊，只是這種攻擊雖重，它卻仍舊能夠利用幻境逼着我們的大腦，持續認為自己傷愈，而不致立時醒來。也就是說，如果沒有張老弟相救的話，我們自己從幻境中醒來的時候，也就是我們喪命的時候了。”
馮一川轉頭看向張瘋子，只見他正拾起掉落在地上的柴刀，往抓在手中還在抽動的藤蔓上一劈，那藤蔓像是受傷的長蛇一般，急速收縮着往上方茂密的枝葉間退了回去。
“你之前來了那麼多次，難道一次都沒有這樣的遭遇嗎？那你是怎麼避過幻覺的？”馮一川向張瘋子問到。
張瘋子搖了搖頭，說到：“我沒有騙你們，今天所遭遇的一切，我之前絕沒有碰到過！而且，我也並沒有避過那妖樹的手段，只是……只是它觸碰到了我最痛苦的回憶，反而讓我警醒並及時恢復了意識。”
馮一川本想問什麼最痛苦的回憶，但看着張瘋子還在沉痛而不願多說的樣子，知道不該再揭他心裏的傷疤，便轉頭向童老頭問到：“這鬼樹這麼強大，居然在你符咒的護持下還能抽走我們的魂魄，那它為什麼不一次性解決我們呢？還有，老童，三十年前你究竟在這裏遇到過什麼？難道也是沒有一點和今天相同的嗎？”
童老頭：“我之前就說過，三十年前來的時候，我最大的威脅就是那個守護之人，而那棵樹，那時候根本就是一個死物。至於那些護持的符咒，或許已經起到了一些抵禦的作用，才讓它只能抽走我們的部分魂魄。但也或許，並非它沒有直接致命的能力，而是它在玩老貓逮耗子的遊戲……”
“如果情況真是後者，那麼它此時表現出來的這種狡猾與陰狠，還有諸般手段，都在顯示着一件事情，那就是不知道什麼原因，這三十年的時間已然讓它成精了！所以，我們現在所面對的，也許將會是修行生涯中，最兇險的東西！”
馮一川下意識地背過手去，隔着外衣摸了摸貼在內里的符咒，擔憂地說到：“那要是這鬼樹玩膩了，或者下一次決定弄死我們的話，它是不是仍舊可以一次將我們魂魄全都抽走，致我們於死地呢？”
張瘋子揚了揚手中的石錘說到：“之前以為童老哥的符咒護持已是萬全，所以我也沒有做更多的事情，只是萬沒想到那妖樹這麼厲害……現在我喚醒你們的同時，已經用錘底刻印暫時封住了大家的天靈，再加上童老哥的符咒，相信就算是妖樹，想再從我們的神智意識方面下手，也沒有可能了。”
眾人稍放下心來地點了點頭，只聽童老頭又說到：“這次來諸般情形都大出我們意料之外，兇險非常，這還沒看到那妖樹，大夥幾乎已經丟了半條命。所以我的意思是，不能再耽擱了，我們就算拼了全力，也得儘快到妖樹那裏去。就算是死，好歹也正面跟它鬥上一斗，出出這口惡氣！！”
一席話盡，倒也沒人退縮，眾人都點頭稱是。警戒着稍微休息了一下，一行人趕緊繼續上路。
沒走出多遠，馮一川心裏一動，對張瘋子說到：“張大哥，你說你前幾次來的時候都差點丟了性命，可又不是我們遇到的這些情況，那現在你能不能具體的說說？就算那妖樹不是以同樣的方式害我們，好歹讓大家有個心理準備。”
張瘋子邊走邊說到：“說實話我也很奇怪，前幾次來的時候，一路上雖然陰森，但其實我都沒有遇到什麼危險，真正幾番險些讓我喪命的，是看見那棵妖樹后……”
這邊話剛說到一半，突然只聽前面紅蘭一聲驚呼，馮一川急忙轉頭看去時，只見一條剛才那種抽打眾人的粗壯藤蔓，迅速從紅蘭腳下竄起，環繞着她的腰部，捲曲着將她往樹上拖去。
紅蘭畢竟是修成了人形的狐妖，先前只是因為意識陷入了幻境，才會任那藤蔓宰割。此時是清醒狀態，縱然受了傷，卻哪裏還能容這些草木放肆。只聽她喝斥聲中，揮舞的利爪已經將藤蔓抓作數段，身子穩穩地落回了地上。
只是紅蘭剛剛落地，就聽林玄通一聲大喊：“快看！！小心！！”眾人往四周一看，只見那些黑樹竟然全都活了過來，緩緩挪動着，枝丫就是它們的四肢，而藤蔓就是它們手中的鞭子，揮舞着朝眾人包圍過來。
說話間，其中一條藤蔓就當頭朝着馮一川和張瘋子的位置砸了下來，兩人左右一分避開攻擊，就聽張瘋子也大聲喊到：“妖樹想是已經抽不動我們魂魄，轉而以邪術控制樹木攻擊我們！好在這些樹鬼力量雖大，動作卻慢，大家小心應付！前面不遠就是妖樹所在，如果我們被迫分散，就想辦法到那裏匯合！！”
眾人應了一聲，只見走在最前面的童老頭甩手打出幾道符咒，符火逼退身邊樹鬼的同時，朝林玄通靠攏在一起，兩人背靠着背，一人開着槍一個持續打着符咒，左躲右閃地率先往前跑去。
眼見紅蘭跑到近前護住了馮一川，張瘋子點頭招呼了一聲“小心！”便轉身連聲大喝，手中石錘大開大闔地揮舞着，一時猶如巨靈下凡一般往前衝去。
紅蘭一面揮爪抓斷了幾條抽來的藤蔓，一面對馮一川說到：“上次是你背我出蜈蚣洞的，這次輪到我保護你了！”說完，只見她胸口忽然一陣火光熾亮，手臂上驟然生出無數紅白相間的絨毛，且變得相當粗壯，整個身子都大了一圈，臉上本相現出。只不過這一次，不再是狐媚之相，而是一臉的火氣！馮一川這時也才注意到，紅蘭身後的蓬鬆的尾巴也顯露出來，而且不是一條，竟是兩條！
不等馮一川說話，紅蘭就已經將他一把逮到背上，囑咐他抓緊的同時，俯身有些像狼似的往前撲去。周圍那些交織橫掃而來的藤蔓或是樹枝，在紅蘭此時的利爪下更是像豆腐一樣鬆軟，悉數紛紛斷落。所以此時全然不會法術的馮一川這邊，反而成了暫時最安全的地方。
紅蘭的兇猛，直把馮一川看得暗暗咋舌。他甚至開始有些明白，為什麼“匿魂樹”會一直要襲擾和控制大家的神智意識。因為在意識沒有昏沉或者喪失的情況下，它未必就真能把這些人怎麼樣。就算它可以操控樹林攻擊，但只要意識清醒，哪怕抵擋不了的時候，大家還可以選擇逃脫。
想到這些，對於即將會面的“匿魂樹”，馮一川稍稍有些放下心來。但轉念一想，又不免冷汗直流……第一次對付紅蘭的時候還好說，畢竟那時候已經預先備好紅線法陣將她控制住，而且她也不是真心要傷人。但先前被妖樹引出心魔，矛盾激化的時候，如果紅蘭也現出此時這種本相的話，也許“匿魂樹”就真的不用親自動手了……
黑樹鬼們在幾人的輪番施為下，不斷嘶嚎怪叫着。那些叫聲非常特別，竟隱隱有些像人的哀嚎。馮一川打眼看去，猛然發現，那些樹鬼的主幹之上，竟有無數人臉扭曲掙扎着，似乎是想從樹榦中鑽出來。
馮一川心頭一震，難道那“匿魂樹”用的是同樣的辦法，將它之前吸收的魂魄強行灌入樹木之內，從而達到讓魂魄像控制身體一樣的去控制樹木，繼而再讓它們來攻擊自己的？？
暫且不管怎樣，但畢竟樹鬼的數量太多了，一行人又都或輕或重受了傷，時間一長，縱然有些手段，也只能在躲避和偶爾的反擊中勉強維持着。
倉惶中沒去計算又跑了多遠，忽然，只見前方林中一片豁然開朗，光線都似乎亮了許多。只是那一片開闊中，一棵巨大粗壯無比的黑樹，出現在了幾人的視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