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不舍山與海③
我苦笑，望着兩人。
就知道她們會是這樣的反應，還一直逼着我說。
“都別嚷嚷，早期，現在還在用藥物控制，不知道接下來會怎樣。所以，我不會和滕子凡結婚，也不會去拖累他。”
“不是，親愛的，這樣的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周雪兒眼睛一下就紅了，連聲音都在顫抖。
“雪兒，我不會開這樣的玩笑。”
我安撫周雪兒道。
艾琳娜則一言不發的盯着我，好似我臉上忽然開滿了鮮花。
“你們別這樣，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瞧我這不是好好的嘛。”
“夏沫雲，如果你真的好好的，你會不嫁給滕子凡？別騙自己了，你這樣一直隱瞞着大家，不累嗎？”
艾琳娜走到我面前，彎下腰，伸手摸了摸我的臉。
“你知不知道你的臉色有多蒼白，你覺得你這樣還能瞞多久？除非滕子凡眼睛瞎了、耳朵聾了，不然他也會很快發現你有問題的。”
“我不會等到那個時候。”
“那你怎麼做，去找他說分手？沫雲，別騙自己，滕子凡對你的感情，我們大家都很清楚，別說你只是白血病，就算你是急性腦梗，高位癱瘓了，他就是抱也會把你抱進禮堂成婚的，你信不信？”
艾琳娜話語猶如尖刀，一刀刀把我不敢承認的事實給剝離在了我的面前。
我笑得無力且蒼白。
“所以，這趟出去回來后，我必須得讓他恨我，越恨越好。”
“夏沫雲，你腦子有泡！”
忽然，艾琳娜的情緒就失控了。
她一把抱住我的頭，話語出口的同時，眼淚也大滴大滴地落在了我身上。
周雪兒也在一旁小聲哭着。
我本想說兩句勸慰她們的話。
可一開口，聲音卻像是噎在了嗓子眼裏，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的鼻夾也酸酸的。
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淚水，一股滾燙順着我的臉頰滑落在地……
自從知道我自己的病情之後，我就天天戴着面具，強顏歡笑着。
我的憋屈、我的恐懼，我都把它們隱藏在了心底。
可我真的怕。
我怕不能給滕子凡一個幸福，我怕看不到寶寶們長大，我更怕我的雙親年老以後，無人照料……
但我再怎麼怕，我也擰不過命運。
我們三人躲在這裏抱頭痛哭。
我所有的負面情緒，終於找到了一個宣洩口。
哭完了，我才用紙巾擦着眼淚，紅着眼睛看着這兩姐們。
“都是你們，本來好好的，偏要逼着我說，現在好了吧，哭成了三隻兔子，等下下樓怎麼交代？”
“夏沫雲，你什麼時候才能為自己想想？”
艾琳娜咬着牙，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情。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想着交代。你不需要和誰交代，你搞清楚一點，你才是病人，總關心旁人的情緒幹嗎。”
“我不想讓大家難受。”
“你以為一直瞞着，我們就不會難受了嗎？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做心理預期，這事你不能再瞞下去，否則將來大家措手不防的時候，才是真正的傷害。”
“不行，你們答應過我，誰都不能說。”
我和艾琳娜像是兩隻刺蝟一般，瞪着彼此。
周雪兒還在哭，抽抽噎噎地擋在了我們中間。
“親愛的，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這是你自己的生活和選擇。”
“你懂個屁啊，周雪兒，你知不知道夏沫雲現在承受着什麼？她身體上的病痛、心理上的壓力，哪一種不是煎熬？你知道夏沫雲這是在作踐她自己嗎？”
“我知道，這是我的決定。”
忽然，我冷靜了下來。
艾琳娜的出發點完全是為了我着想，但我不能不為大家着想。
所以就算她說的都是對的，我卻無法去做到她說的那些。
“明天我和滕子凡就會出發，那些地方都承載着我最美好的記憶，所以我要一個足跡、一個足跡的，再去走一遍，我怕我自己將來會把這些美好都忘記。艾琳娜，我知道你對我好，但你真拿我當姐們的話，就祝福我，尊重我的所有的決定。”
“夏，沫雲，你是個傻子。”
艾琳娜又哭出了聲，我陪着她淌眼淚。
我們三人足足在樓上折騰了兩個小時，最後洗好臉補好妝，才磨磨蹭蹭地下了樓。
可我們那三雙哭過的眼睛，卻是怎樣也掩飾不住。
滕子凡才一見我們，就愣了。
“心肝，你這是怎麼了？你們三個都哭了？”
“艾琳娜遠嫁新加坡，我們捨不得。”
我說出早已達成一致的說辭。
陳子高卻是一臉茫然。
“可她又不是要長時間和我住在新加坡，我們領完證度完蜜月就會回來的啊。”
“女人之間的情份，你們男人是不會懂的。”
周雪兒幽幽說道，陳子高還是滿臉狐疑。
因為有了這一出，晚飯的時候，我們三個女人胃口都不大好。
滕子凡一直給我夾菜，看着我興趣索然地用筷子在碗裏翻來翻去的，他湊到我耳邊，壓低了聲音。
“心肝，是不合口嗎？要不我帶你早些回去，給你熬點別的東西？”
“怎麼會，我可喜歡吃了。”
我渾身哆嗦了一下，急忙拿着筷子大口吃起來。
我寧願吃這些東西，也不想再回去吃滕子凡給我燉的那些補血養氣的營養湯了。
晚飯後，滕子凡帶着我早早回了家。
臨別時候，艾琳娜和周雪兒一邊一個拽着我的爪子。
雖然她們什麼都沒說，但看着她們再次紅了的眼眶，我心裏都明白。
“我回去了，你們也好好照顧自己。艾琳娜，一切等我們回來再聚，雪兒，你要買房子的事我已經和朵米說過了，她會幫你看好的。”
“好好保重！”
千言萬語都匯聚在了這四個字裏。
我強忍淚水，挽着滕子凡上了車。
路上，滕子凡不止第一次地看向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老公，你有什麼話就直接說，這樣看我，怪怪的。”
“心肝，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你今晚特別不對勁。”
“我婚前綜合征犯了，所以你最近沒事千萬別搭理我，我情緒會反覆無常的。”
“心肝，你真沒事？”
“我的話你就那麼不相信？我沒事，回去早點把東西收好，明天一早就出發了。”
此刻，我才終於明白。
這世上，沒有什麼是比強裝堅強更難的了。
我心裏有千萬種情緒，在滕子凡面前卻只能有一種。
那就是若無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