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孤魂未隕。

猛烈的寒風化成兇惡的長龍，將整片星溯大陸團團包裹。

暴雪過後，接踵而至的是持續半年的大雨。

世間萬物皆被重新洗刷，古老的城牆露出鮮艷的朱紅，枯黃的野草恢復油綠之色。

就連渾濁河水中的死魚都恢復了生命力，縱情搖擺尾巴，自由穿梭着游向遠方。

風姞山睜開疲憊的雙眸，隱約感覺到外界有什麼東西在不停搖曳。

冰寒徹骨，接連不斷。

她打了個寒顫，神智逐漸明朗。

“我這是……在海里？”

她環顧四周，忽而看見不遠處閃過一道巨大的光影，海水竟一下被分成兩半！

水下極速又來一隻體型龐大的巨獸，它皮膚表層覆蓋著細密的白色長毛，細看毛下遍佈數道深痕。

傷口入骨，驚心動魄，不斷湧出猩紅，將周邊海水染上了艷色。

它口中叼着一個人，那人的頭髮被海水完全拋開，慘白的膚色幾近透明。

周圍包裹一層細密的紗狀物，將海水全部隔絕在外。

身上的黑裙碎成一道道破爛布條，勉強能夠遮住身體。

若是沒有細看，還以為那是藏匿在深海下的鮫人呢！

風姞山的視線總算透過冰涼的海水定格在巨獸身上，她瞪大雙眸，忍不住驚呼一聲。

“白棠？”

自她來到日鮭島的第二年，偶然在闕海邊發現了白棠。

白棠樣貌奇特，身形如馬，背部卻長着一對巨大的翅膀，風姞山至今沒弄明白她是何種海獸。

當時白棠的身上遍佈眾多咬痕，趴在海灘上動彈不得。

風姞山心善，於心不忍，不顧眾人反對擅自將它帶回天葵宗收養。

她待白棠無微不至，終日與它形影不離，白棠很快便與她心意相通。

當初風姞山被江桉謀害，白棠也被人抓走了，幾乎跟她一樣受盡酷刑，奄奄一息。

白棠尚未成年，力量微弱，只能依附主人而活，風姞山重傷，白棠也深受牽連。

如今再見白棠，風姞山內心滿是哀愁，愧疚之意無處藏身，全數湧向眼眶。

她想到這裏，又覺得身體一輕，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的身體竟呈現出朦朧的半透明狀，在氤氳的水汽中若隱若現。

她試圖用手觸碰自己的腹部，卻眼睜睜看着手指穿透了身體，從背部滲透過去了。

“……”

風姞山臉色發黑，“我成鬼魂了？”

她稍加回憶，便明白了來龍去脈，估計她被江桉殺死之後，直接被拋屍闕海。

她死後魂魄未散，竟一直隨同自己的屍體游弋在海上，這一漂泊，已是半年飛逝！

這麼一想，那白棠口中叼着的人必定是自己真身。

風姞山下意識又喚了幾聲白棠的名字，可它並未理會自己，或者說它根本察覺不到她的存在。

她已是孤魂一縷，白棠看不到她也屬正常。

風姞山自由聰明伶俐，很快便掌握以遊魂的方式存在於世。

她移動身體，奮力跟在白棠身後。

白棠時不時發出一聲凄厲的嘶吼聲，深紫色的瞳孔在慢慢變紅，其中不乏思念和悲愴。

自風姞山被江桉拋屍之後，白棠已經含着風姞山的屍體在闕海中遊了半年。

它用自己的一半獸魂製成薄紗包裹在風姞山的屍體上，如此可保屍身不腐。

天葵宗還未遭滅門之災時，白棠曾聽宗門弟子們談論過，說在闕海的東北方有一座名為“天桁”的島嶼，那是神族的領土，是星溯大陸很多人都無比嚮往的神域。

只是迄今為止沒有人真正到過那片領域，神族不過是存在於百姓口中的神話罷了。

神域，意味着呼風喚雨，無所不能。

白棠堅信，只要能夠找到神族人，便能讓風姞山重生。

它不顧自己遍體鱗傷，也要找到“天桁”，算是回報風姞山的養育之恩。

風姞山看穿了它的心思，盯着它汩汩流血的傷口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