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屠戮
夕陽西下,裊裊炊煙從家家戶戶之中升起,毛坯土房上都披上了一層金色的餘暉。街上的頑童被家中長輩都喊了回去,一家又一家開始關門閉戶。
此時節沒有太多的娛樂活動,人們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夠吃飽穿暖,外加有一個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家,每日勞作過後,能夠在家的港灣里享受到片刻的寧靜,便已經是很多人所期望的最大值。
呂家燈火開始被點亮,一盞一盞的油燈被續上了油,燃燒之時,發出很低很低的噼啪聲,常人根本不可聞。比之別家更加寬闊的庭院裏,有着一排建築,有家丁,下人,也有在此閑居的客人。
“吭哧吭哧…”
磨刀霍霍之音,突然傳遍了整個院落。人們都非常開心的磨着自己手上的刀,期望待會兒殺豬宰羊之時,可以更加鋒利,帶給動物的痛苦,也能少些,造下在罪孽,也能小些。
正在屋子裏休息的曹孟德,猛然從夢中清醒了過來,他眼珠子通紅,一看就是沒有睡好,頭髮鬍鬚都不太整潔,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是一個乞丐呢。
他手中拿着一把長劍,寒光閃閃,一看便知這並非普通之刃。
“外面何事如此之吵?為何我聽到了陣陣磨刀之音及殺戮之音,莫非…”曹孟德心中猛然一驚,拿着寶劍悄悄靠近窗戶,在那裏靜靜的聽了起來。
他的性格較為多疑,平時就算是睡覺,都會有兩三個信得過的下人在旁照應,只是後來隨着董卓入京,他連這幾個人都不再相信,每日睡覺,必須要抱着手中寶劍,否則便會睡不安穩。
此時他刺殺董卓剛剛逃到此地,心中自然更加狂躁,聽到刀斧之音,心中更是駭然,臉上一抹可怕的殺機,漸漸出現在了他的臉上。
“莫非我要屠殺妖犬之事,已經被陳公台泄露了出去?又或者是,我刺殺董賊的事情已經暴露,這呂家要取了我之性命,進京領賞?”
想來想去,他覺得第二種可能非常有道理,至於第一種…
一開始的謀划,可是陳公台最先提出來的,他不可能出賣自己的時候,也將他本身給摘出去,因此他的目光很快就凌厲了起來,寶劍開始顫抖,似是在為即將到來的鮮血而沸騰。
糾結之意,從他臉上一閃而逝,他本就是殺伐果斷之人,此時再無任何疑慮,手指輕輕搭在寶劍上,彈了一聲,無聲的笑了起來。
殺!
我絕對不能死!死的一定不能是我!
劍刃的鋒利讓他充滿了自信,而且他也並非不堪成就之人,一身武藝不說非凡,普通之人決計是拿不下的。想到這裏,他緊了緊手中的寶劍,拉開大門沖了出去。
“曹…”
站在他不遠處的一個人,看到他之後笑了一下,想要打聲招呼,可還沒有開口說話,就已經被砍下一顆好大的頭顱,眼神之中,滿是不可思議,似是不信,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曹孟德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至於自己砍下的那個頭顱,他是看也不看。又不是黃巾軍,並不能換得任何功績,殺之也就罷了,不用收繳收集。再說此時京中為董賊所控,也不可能有任何冒功之行,是以,他根本沒有看到那人眼中的一抹不相信。
不過就算是看到了,他也一定不會當回事兒。曹孟德從來都不是什麼心慈手軟之輩,否則的話,也不會有五色大棒的出世,更加不會有不畏權貴之名哄傳。
“這可怪不了我,是你們逼我的!”曹孟德臉上帶着一抹血色,眼中的猩紅由於才醒,還未退去,看起來活脫脫一個地獄惡鬼,正在尋找自己的目標。
“啊!救命啊…”
“曹孟德你不得好死!”
“曹孟德你為何殺我全家!”
一聲又一聲凄厲的慘叫,從呂家眾人之中的口中傳出,然而他卻毫不猶豫,哪怕此刻心中有所懷疑,但既然已經開始做了,那就一定要做絕。
一個又一個的人,倒在了他的身前,使得他身上充斥着血腥殘暴的氣息,令人看到之後,害怕無比。
“曹孟德,你為何要如此對我呂家,我們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情,你為何如此,為何啊!!!”當呂玄倒下之後,他的眼裏還是充滿了不甘與憤恨。
曹孟德沒有回答他的話語,而是擦了擦自己的寶劍,以沉默相對。
“孟德,我們殺錯人了!”陳公台手中也持有一把利刃,寒光不比曹孟德手中,卻也看得出來,並非是什麼凡俗之物,劍身之上,正有着薄薄一層血光,而他的身上,也有着很多的血腥之氣。
他剛剛也參與了對呂家的屠殺,只是不同的是,他是在看到曹孟德出手后,才開始進行殺戮的,他並非多疑之輩,只因信賴他曹孟德。
此刻,陳宮的臉上帶着一抹難以置信的光芒,以及慚愧無比的神色,指着那一頭頭已經捆綁好了的牲畜,道:“呂家,是要殺豬宰羊,以接待我們啊,只是…唉!”
說到後來,他將手中利劍扔到了地上,滿臉都是追悔。
曹孟德看到那些捆綁好的牲畜,雙手不自覺的一抖,心裏悔恨萬分,但他這個人,知錯改錯,卻從來不會認錯,於是強裝鎮定道:“寧我負人,休人負我!”
說完,他便繼續擦拭着自己的寶劍,似乎眼前的一幕,完全是他故意而為之的。其實也可以這麼說,他早在看到那隻妖犬的時候,就已經起了如果呂家不從那就屠戮呂家的念頭。
不過他還是很有良心的,看到自己殺錯了人,他心中的愧疚也是十分兇猛的在蠶食自己的思想,若非他乃是心智堅定之輩,恐怕現在便要和那陳公台一樣,蹲在那裏難受不已。
“你…你居然說出這等話來?此事錯在我們身上,為何…”陳宮臉上難看無比,他實在沒有想到,曹孟德竟然會如此開口,這令他剛剛想到的一個補償,瞬間煙消雲散。
並非他心中的慚愧已消,只是對於曹孟德,他有了一點不看好。
等着吧,等着吧曹孟德,這次我先記下了,如果再有下次的話,就休怪我做出對你不利的事情了。
“事已至此,再說其他已是無用,還是快點離開為好,否則被大呂村人發現,必然會引起更大的嘩然,到時候,我們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曹操開口道,臉色雖然淡然,但是口氣已經軟了很多,但他仍不認錯:“走吧,我剛剛路過一個馬廄,裏面有着幾匹好馬,有了它們的助益,我們應該很快就能回到陳留。”
說完,不待陳宮有所反應,已經朝着馬廄的方位走了過去。想到可以脫得大難,他的心情放鬆了許多,雖然愧疚仍在,卻難掩其脫逃之幸。
陳宮恰好注意到了這一點,這也讓他的心裏,更加灰暗了幾分,開始覺得曹孟德可能並非良主,乃是一個殘暴不忍之人,日後恐怕追隨於他的人,都撈不到什麼好下場。
他倒是不愧謀士之名,如果方莫知道了他的想法,一定會告訴他,曹孟德未來會殺掉很多人的…當然,更大的可能是看到他之後,就汪汪汪叫個不停。
兩人騎上馬後,誰都沒有說話,都是沉默的低頭趕路,沒有人再去提那妖犬的事情,一個是已經不再去想,另外一個則是不想去想。
“可惜,最終還是跑了兩個,若是日後回來報仇,那可就糟了!”曹孟德邊走着,心裏邊在想着這件事情。
呂家在大呂村威望不錯,而且素有賢名,若是要聚起一群人來報復他,那可就很是難看了。
恰在此時,呂伯奢來了。
“孟德,你為何現在就要走?家中已經備下豬羊,何不吃罷飯再離開?”呂伯奢手中舉着一個火把,有些不太高興。都已經到了他們呂家,卻不在這裏吃住,這並非良客。
他哪裏知道,面前的這兩個人,早已將他呂家上上下下宰了個精光,除了跟着方莫跑掉的呂嫣和方羽之外,其他的人,全部都被這兩個煞神給殺了。
要是他知道的話,一定會把火把扔到曹孟德的臉上,傷不傷得到另說,憤怒不憤怒,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伯父安好,我突然想起家中還有些要緊之事,因此不便在此久留,倒是麻煩伯父為我準備,我們這就回去了。”說著話曹孟德一夾胯下之馬,便竄到了呂伯奢的身後。
噗嗤!
隨後,他在呂伯奢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一劍將其捅了個對穿,為了不讓對方看到自己的面目,他在呂伯奢還沒回頭的時候,便已再次調轉方向,恰好看不到那疑惑中夾雜着驚恐,驚恐中帶着憤恨的目光。
“你為何把他給殺了?”陳宮一驚,看着呂伯奢緩緩倒在自己面前,尤其是看着對方的眼神,他實在有些難以承受,心裏對曹孟德的失望,更大了幾分。
曹孟德還劍入鞘,看了看呂伯奢的屍身,又看了看陳宮,最後笑了兩聲,開口道。
“我若不殺了他,日後若是過來尋仇,如之奈何?”劉邦的名句,用在這裏顯然沒有任何調笑的作用,更加失卻了很多故事色彩,有的只有那一抹無奈,以及另一邊的失望。
呂家,就此滅亡,所剩者,僅有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