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飛升
當無可計量的龐大靈力在自身的主導下順從的運行於陣法之中的時候，縱然再是道心堅定，內心之中卻還是會生出一股天地萬物盡在自己掌中的感覺。畢竟這樣的力量足以做到凡人根本無法想像的宏偉壯舉，就算是像太古神話中的那些天神一樣開山斷岳於彈指之間，摘星捉月於指掌之中，都是完全有可能做到的事情。
但這樣的感想終究只是幻覺，在這種心魔幻境褪去之後，認為自己已經踩上最後一級階梯的修行者還是要全神貫注於控制那空前龐大的陣法。
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就算其個人實力已經接近人類極限也是一樣。只要沒能跨越那天淵一般的仙凡之別，哪怕是再強悍的修行者，也要意識到自身的能力極限，轉而藉助於器物或是外來的力量。
自從飛升計劃得以提出以來，瓊華派的歷代先祖不斷努力想要將其做到更加完美，除了費盡心思打造出望舒羲和這陰陽雙劍之外，眼下那包裹着整個瓊華派所處山頭的龐大陣法也是成果之一，其完成的時間點甚至還要早於雙劍。
在今日，這數代人苦心孤詣的結果終於有了展示在人前的機會，在恍若地龍翻身的山驚地動之中，在那漫山遍野的靈獸都驚惶的四處亂竄的時候，整個瓊華派所處的山頭在超脫凡俗的力量之下，終於脫離了永恆的大地，躍入虛空之中了！
自從上古時期那場決定當今六界格局的三族大戰以來，崑崙山脈又一次遭到了足以改變格局的創傷：當年在大戰之後，天帝伏羲決意將人界和神界分開，於是截斷了原本崑崙天墟的上半部分移入天界，剩下的部分就成為了現在的昆崙山。而在今日，過去由眾神實現的壯舉，今日在渺小的人類手中重新實現了！
連綿不斷的巨震響徹雲霄，雖然已經儘可能的考慮到了方方面面，但終究做不到萬無一失，在已然可以稱之為天海之中島嶼的瓊華派不斷向上升起的時候，從它的下方有難以計數的巨石不斷向下崩落，分散砸在斷裂的地脈處，讓本來就突然缺失了一大部分能量，原本的平衡正在重建過程中的地脈變得更加躁動。
“這次的破壞鬧得有些大了，我們這一次當真算得上是有傷天和，難免會有些麻煩。”
“現在這樣又算得了什麼！？待我們成就仙人，反掌之間就能將破壞的環境修復，讓修仙界中其他的門派知曉，最終是我們瓊華派完成了他人所不能做到的偉業，到那時，整個天下間就會明白誰才是這修仙界中千古以來的最傑出者！”
捲雲台上，合力控制着陣法的玄霄和岳松一邊感應着下方的場景一邊交談道，而他們之間的對話實則是相當的沒營養，只不過是用來消磨時間而已。
當前維繫着瓊華派不斷上升，不至於墜落的靈力雖然主要是由搶奪得來的靈石所提供，但仍需要修為高強到一定地步的人以自身功力引導靈力平穩輸出，這一人選，玄霄自然是當仁不讓，甚至都不允許別人替他代勞。
走到了最後這一步，堅持着要獲得所有榮耀的玄霄自然不會把這個關鍵的位置讓給別人，即使有八成的功力會被此牽制也無所謂，他一定要親手將整個瓊華派送入天穹之中，讓所有人知道是他完成了前無古人的偉業。
岳松自然不會和他爭，這種辛苦的工作既然他願意去做，那可真是再好不過了，自己這段時間一直忙於調試包裹着整個瓊華派的龐大陣法，又要考慮在最後時刻如何控制靈力的擴散方向，心神損耗極其嚴重，現在正好借這個機會休息一下。
從這裏到崑崙天光的距離還是相當遙遠，而整個瓊華派上升的速度自然是不可能有多快，從現在開始要到達能展開望舒羲和雙劍的位置至少還有兩三個時辰，他還能在最後關頭到來之前好好休息一陣，然後細心回想一下自己所下的賭注是否足夠，以及那薄弱的成功率是否能給自己帶來生機。
“天河他們為何還沒有回來？”
“不用擔心，他們身上有我留下來的定位法術，從現在來看，他們已經到了山下，而且正在飛速靠近這裏。”
“哈，當他們看到如此宏偉壯觀景象的時候，便能意識到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一刻，若是沒有犧牲，又如何能取得成就？！”
“嗯，此言有理。”
玄霄的這句話說的確實挺對，這世間的絕大部分成就都需要付出一定的代價才能完成，畢竟得失之間總體來說還是平衡的，這也能稱得上是世間的常理了。
而這其中稍微值得商榷一番的，無非就是犧牲者和得益者究竟是否有所分別的問題了。
他們兩個在捲雲台上閑聊，一邊打發時間，一邊等待着真正關心的人回來，而在整個門派的其他地方，那些剩下不多的弟子則是相當激動的在整個瓊華派的邊緣來回遊盪，看着下方越來越遙遠的大地和對周圍出現的雲朵指指點點，相互之間憧憬着成仙之後究竟該怎樣生活。
“典籍上記載說，成就仙人之後就不需要飲食，餐風飲露即可生存，那是不是說所有美食對我們來說都一樣了？”這個弟子提出問題的角度就比較刁鑽，而他的同門很明顯根本不想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在一旁遐想着自己成就能長生不老的仙人之後，該如何去享受生活。
當然，也有一些往常經歷比較複雜的人現在面露猙獰之色，卻是想起了過去人生中所有的一些仇怨，以前還會因為力量不足的關係而有所吞忍，那麼等到自己成就仙人之後，自然便會擁有遠超先前的力量，到時候就要讓過去那些瞧不起自己的人知道何謂莫欺少年窮？！
想法各異，不過在短暫的顯露於外之後，他們還是能很好的把情緒掩藏起來，開始按照掌門人的吩咐巡查四周，觀察瓊華派的整體結構是否出現了什麼嚴重的錯誤需要修補。
此時剩下的弟子依舊歸屬夙瑤統領，反正現在望舒劍由岳松親自掌握，整個飛升工作中最重要的部分已經讓那兩人徹底包圓，現在她這個掌門人唯一的作用就只剩下指揮那些弟子去完成最後一些收尾的工作，然後，就只需要等待着見證瓊華派最為光輝的那一刻。
至於說什麼不甘心，那當然會是有的，畢竟整個計劃的主動權已經被完全奪走了，雖然還有一個掌門人的名號，但在整個門派中實際的地位卻已經跌落到了谷底，平常那些甚至不敢直視自己的弟子現在也是毫無尊敬的向自己報告那些已經沒有任何意義的東西。
現在瓊華派已經不屬於自己了，那麼整個基業在這個飛升過程中會損失成什麼樣又有什麼關係呢？反正等到計劃徹底成功的那一刻，在所有人都成就仙人以後，那麼自己的地位就會和其他人再度平等！
“我知道了，承天劍台那裏已經有執劍長老加固過，那片區域你們就不用再管了。五靈劍閣方面，還是要一直監督陣法運行。”始終堅持着自身身為掌門人的儀態，夙瑤還是用和往常一樣的態度對待眼前的弟子，而那些人倒也能維持住表面的禮貌，應了一聲之後就立刻離開了。
依舊呆在瓊華大殿中，眼前是整個門派陣法的運行狀態圖，她現在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是在這裏看着瓊華派在不斷的上升過程中得越來越面目全非。
“哼，回來了嗎，你們這些幸運的人！”整張臉在一瞬間不自然的扭曲了一下，然後便回歸到了最開始的平淡。現在這個時候再糾結其他問題，已經沒有任何必要了，現在要做的只是等待，等待着最終的結果降臨在自己身上。
可以說是在眾人的期待下，三人從山下御劍飛行，以極快的速度靠近着已經發生了極大變化的瓊華派：以前的時候，整個門派所處的山頭經過了數以百年計的改造，只是現在，過去遺留下來的印記似乎是以一種極端粗暴的方式被抹去，大體的結構雖然依舊存在，但那些人能讓人感到親切的細節卻已經消失無蹤了。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嗎？”在遠處能看到整個飛升起來的門派全貌的地方稍微停留了一下，韓菱紗喃喃自語的驚嘆道，而旁邊的慕容紫英則是更加沉默無聲，卻是有些不太能接受自己一直存在的家鄉變成了這副模樣。
而一旁的雲天河則是看着下方那一片狼藉，皺着眉頭道：“這真的是造成了很大很大的破壞，那些漂亮的樹木和好吃的野獸現在全都沒有了……”
“嗯，這也是那些人準備要付出的代價，也不知道他們是否想過要如何去彌補……”韓菱紗自己嘟囔了兩句，隨後便要直接降落在依舊完好的大門處。
“你們果然回來了，他們的計算果然不會有什麼差錯，我們果然是太老了……”突然，蒼老的聲音從旁邊傳出，而聽者則是心下一動，看過去道：“兩位長老，你們怎麼在這裏呢？難道是瓊華派升起的範圍並沒有包含清風澗嗎？”
佯作困惑，韓菱紗的提問實質上是有些不客氣的，不過她對兩位長老實際上也有一些埋怨，表現出這樣的態度倒也不足為奇。
“當然不可能包含有清風澗，那樣對於靈力的消耗過大，而且對地脈造成的損傷將更加無法彌補……”這兩名氣血衰退，眼看着甚至比之前更加蒼老的上一代長老望着自己門派中的精英，一時之間卻是悲從中來。
“現在計劃已經進行到了最後一步，眼看着我們那些已然逝去的同門的夢想就要實現，我現在卻是不知這究竟是否值得。”整張臉完全有別於先前，在有的人看來甚至已經是垂死之相，青陽長老幽幽的說道：
“想當年，自從宗煉鑄造出雙劍以來，我們都以為瓊華派歷代的夢想能在自己手中實現，卻不料妖界大戰，眾多同門身死，那足以匹敵仙魔之力的雙劍所帶來的，竟然只是災難……”
“兩位長老，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呢？無論如何，現實就是現在飛升計劃已經真正走到最後一步了，難道您覺得他們還會放棄這個成仙的機會嗎？都不說玄霄師叔肯不肯放棄他畢生的夙願，現在就算是那些依舊留在山上的普通弟子，如果有人敢說要讓他們放棄這個成仙機會的話，您看他們會不會對敢於說出這種話的人刀劍相向！”
韓菱紗說到這裏的時候，臉上也滿是無奈：現在飛升計劃進行到了這一步，整個瓊華派都可以說是被這個計劃綁架住了，隨着計劃的一步步向下執行，看着最終的目標越來越近，當然不可能有人會想着要放棄，就算前方真的是萬丈深淵，在親眼看到那一幕之前，他們是絕對不會生出任何放棄的想法的！
“這一點老夫也明白，只是縱然瓊華派真的能升到崑崙天光之處，玄霄他的目的卻也未必能夠實現。自從他破封而出以來，玄霄他周身熾烈無比，眉宇間儘是狂態煞氣，這些你們應當也是親眼所見，而這是入邪之兆，如今他心魔深種，縱然沐浴崑崙天光，又怎能將肉體凡胎轉為仙身呢？！”
青陽長老的這番話言辭懇切之至，聽起來更是相當在理。畢竟他們之前在炎帝神農洞的時候就見過是一個鮮活的例證。
“善心身合成仙，私念難成仙身……唉……梭羅樹仙……”心中感慨一過，慕容紫英便是正色道：“那兩位長老，現在可有其他方法能阻止飛升之事嗎？”
此時，兩位長老的臉上就只剩下了苦笑：“想要阻止飛升，就只能阻止雙劍劍主，而雙劍現在皆在那兩人手中，要阻止他們，談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