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探獄牢,清疑問

第51章 探獄牢,清疑問

黃昏的日光逐漸微弱,往大理寺的牢獄走進去,就像是一步步走入漆黑長夜。

微弱的燭火被時不時掠過的冷風吹得閃閃爍爍,顫抖的光亮映照在濕寒的木柵上,刻畫出一道道深黑的紋痕。

牢房內的隔間裏,一半空着,一半關押了犯人,他們的臉上,絲毫沒有迎來新春的氣息,彷彿這裏的一切,都被一道枷鎖與外面的世間隔絕開來。

林謙被關在靠近角落的一間小小牢房中。一方枷壁地方不大,由於旁邊都是空獄間,所以比較靜一些。床榻和地上滿是茅草,只有一件又薄又小的棉被,林謙在上面靜靜地垂頭坐着,衣衫有些凌亂的褶皺,一向心寬體胖的他,此時面上愁眉不展。

聽見外面的聲響,林謙緩緩抬起頭,困頓的眼中染上一絲慶喜。他趕忙下了地,直直地看着往這邊過來的人——呂岩和苟杳。

獄丞將呂岩和苟杳帶到牢房前,打開門鎖后交代了幾句便離開了。

呂岩將手中的一些衣被放在了小小的床榻上,一邊打量着周遭,一邊鋪着被褥。苟杳將還有些溫熱的飯菜從手中的提籃中取出,擺在床榻邊高起的石塊上,說道:“內兄,你且先湊和着吃罷。”

林謙努力擠出和往常一般的笑容,稍稍動了動頭接過苟杳遞來的碗筷,又看了看飯菜,嘆笑道:“現在哪裏還吃的進啊......苟杳,今日大堂之上,真是多虧了你能言巧辯,才不至於毫無退路。”

苟杳搖了搖頭。

林謙又看向一旁的呂岩,接著說道:“還有,呂郎,你們能這麼快到這兒來,是給你們呂家添麻煩了,我林謙在此謝過。”說著,林謙放下碗筷要行大禮。呂岩忙放下被角,上前扶起林謙說道:“林郎這是何故,令尊與家父是舊友,如今又是一家人,何談麻煩。”

林謙有些動容,在兩人的催促下坐下開始吃飯。這一日的無妄之災,將林謙推搡得甚是疲憊。不過現在見到了苟杳他們,又填飽了肚子恢復些氣力,林謙心內方安定了些。

待林謙食不甘味地吃完,苟杳將碟碗收拾進提籃,呂岩則靠着牆壁坐在石塊一角,沉靜下來正容亢色道:“林郎,你能說說給孫少尹送葯前後的事嗎?”

林謙知道他們來此主要為了問清此事,加之他從被捕后便一遍遍尋思哪裏出了差錯,因此呂岩提出此問時,林謙一臉從容,緩緩站了起來,開始說道:

“那葯是除夕那天早上送過去的,你也知道,鋪中的夥計都回了鄉,所以那趟葯是我親自送到孫少尹的府上的,途中應該不會有什麼差錯,二十四包葯在轉交給府里的僕人時都悉數完好。雖然那些葯里確有斷腸草,但我都分開包了,包裹的大小不同,還特地用了不同的封條,也叮囑過那家的僕人務必分清楚些。”

“但是,聽說孫少尹是偶感風寒,難道要用斷腸草下藥?”苟杳把提籃放到一邊,在不大的牢房內聽着林謙的話皺起眉來問道。

林謙無奈地笑笑,說道:“那是因為孫少尹是第一次買我鋪子的葯,為了攬住這個生意我特地問詢了孫少尹平日的喜好,得知他素來習慣練武養身,身上經常有些跌打損傷。斷腸草外敷有疏血化瘀的療效,是我從外地買了來的,在京城的藥鋪里算是稀有之物,我便想着送他一些,以此示好。可是,沒想到......”

林謙又嘆笑幾聲,彷彿在嘲笑他那慷慨得有些單純的為商之道。

呂岩從石塊上站起,走到林謙面前對着他問道:“你是說,送到府上的藥包完好,且數量也沒錯?”“嗯。”林謙點頭道。

“孫少尹的家僕說從你把葯送過去到拆封用藥前,封條都完好。林郎,你用的封條是自己鋪子做里的嗎?”呂岩問道。

“沒錯,那幾日鋪子的夥計不在,所以孫少尹藥包上的圖案都是我自己繪出來的,和鋪子外面幌子上的一樣。封紙也是我從外地帶過來的,上面會有淡淡的沉香木的味道。”林謙細想着說道。

呂岩低頭思考着,問道:“所以,需要確認下那封條是否真是你的。那麼除了你......”

幾人剛要繼續說下去,牢房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幾人的對話。來人是苟杳今日在京兆府的大堂上見過的一人,他走到牢門前面站定,看着三人向他行完禮,面色嚴肅地說道:“本人京兆府少尹郭無忌,特來傳韓明府之令,犯人看押期間不得擅自探看,請速速離開。”說著,那人側身挪步,微微伸了手做了個“請”的手勢。獄中三人相互看了看,只能定了定心聽從那人之言。

呂岩先走出了牢門,苟杳提着籃子跟在後面,經過那郭少尹時,突然聽他說道:“郎君請留步,韓明府言此案關係京城官員,干係重大,特請今晚到府一談。”

聽聞此言,其他三人都愣住了——韓明府要獨見苟杳,為何?

從獄中出來時,夜幕已完全拉開,但長街上的燈火,以及噼里啪啦的鞭炮聲,卻依然將這個世間點綴得熱鬧非凡。呂岩有些恍惚,彷彿今日所經歷的,以及剛剛獄中的林謙,都是場荒唐的幻夢而已。可看着隨少尹而去的苟杳,呂岩不得不承認,這林家的飛來橫禍,是真真切切的。

漫步在回呂府的路上,呂岩思索着剛才林謙的話,心裏暗暗打下主意——那個藥包,和藥渣,必須得儘快拿到才行。於是,呂岩加快了腳步,匆匆進了呂府。

呂府此時正在用晚膳,桌上相談甚歡,因為今日呂家的人終於見到了呂讓的三兒媳。雖然不是傳言中與呂岩有婚約的那位,但不知詳情的眾人並未多心,只是關切地對着姤兒你一言我一語。

夾在眾人目光中的姤兒,只能時不時地與呂母對對眼色,對眾人報以尷尬而不失禮儀的微笑。倘若沒遇見呂岩的嬸子,倘若不跟着來呂府,倘若能拒了不管不顧地坦誠一切,自己現在該有多自在啊,姤兒心中叫苦不迭。

好在,這時家僕過來說道:“剛剛呂三郎回來了,不過他說有些累了,長輩們歡聚便好。”

呂家的幾位自然對苟杳的內兄之事有所耳聞,所以並不在意作為苟杳好友的呂岩的避禮不見,只是在姤兒起身說要帶點飯菜給呂岩時叮嚀了幾句,便繼續用膳了。

端着冒熱氣的飯菜,姤兒快步往呂岩房裏走去。房中的燈火已被點亮,姤兒用胳膊肘輕輕推開了房門,只見呂岩正站在櫃櫥前,手裏抓着一間玄黑的外衣。

呂岩警覺地回過頭,見是姤兒,面容溫和下來,正要繼續往外把那件黑衣扯出來,突然想起了什麼,將衣服往櫃裏一捅,同時轉頭看向姤兒。

然而,姤兒早就知道那日夜闖丁府的黑衣人是呂岩了,所以臉上並未露出意外的神色。但她仍杵在原地微微蹙眉,眼神驚訝地看着呂岩,彷彿在說:“你這是要上哪兒去?”

知道瞞不過,呂岩撇撇嘴,鬆開了緊抓着黑衣的手,接過姤兒手裏的端盤將飯菜擺在桌上,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你要去哪兒?”姤兒問道。

呂岩夾起一塊肉,邊嚼邊說道:“不知道,得到苟杳那兒等他回來再說......我想找到裝葯的紙包和藥渣。”

“藥包和藥渣?你要怎麼著,翻牆嗎?”姤兒一手撐着下巴歪頭問道,“還有,苟杳還沒回去?”

“嗯。”呂岩點頭道。

姤兒眼珠轉了轉,突然直起身子,對呂岩催促道:“那你趕快吃,吃完我們去錦兒姐那兒,這麼晚她一個人怎麼行呢。”說著,姤兒把桌上的幾盤菜往呂岩面前挪了挪,彷彿要讓他一口吃下去。

好吧......

狼吞虎咽地匆匆填飽了肚子,呂岩裝好衣物后,便和姤兒一同往西市外的避暑小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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