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飛身客,月映目

第44章 飛身客,月映目

月上三更,已是夜半,街上只剩下打更的更夫,和守衛的隊伍提着燈在這天寒地凍里來回走着。

他們不會想到,年節下的京城裏,會有人如此膽大妄為在京城縱橫交錯的街巷上空飛檐走壁。

但是,在黑夜的掩蓋之中,京城上空那些自恃輕功好而疾走跳躍的俠客,其實從來都不在少數。

屋子上的人在奔走探尋,屋子裏的人酣然熟睡。尤其是丁中丞一家,白天在外應酬了一天,晚上更是呼呼大睡,哪會想到會在今日家中進了“賊”。

不過丁中丞能安然入睡也不是因為毫無顧慮的,而是他顧慮的東西都暗中安排了人給他看着,一般人但凡有點風吹草動,都有來無回。

可惜,呂岩不是一般人。不僅不是一般人,他還曾對這個宅子十分熟悉,那日到丁府做客時,趁着其他人喝酒吟詩時,呂岩已找到了混入竹林後面的路——之前那條連通園子和酒窖的通道,只是被假石和密密麻麻的花草給遮掩住了,裏面有風,看來並未填實。憑呂岩學到的一點法力,把通道口的石頭往旁邊挪一挪,還是有辦法的。

於是,躡手躡腳搬開假石背後走進了那個通道,一身玄黑衣裳的呂岩點亮了根小的火摺子,慢慢往裏面走着。

短短的暗道里飄滿了灰塵,看來已經被人遺棄了很久。越往裏走,一股帶着腐朽氣味的奇怪味道就越濃,呂岩不禁皺了皺眉,捏住了自己的鼻子。

門還是多年前的那個門。呂岩拿着火摺子上上下下仔細尋着,終於在門旁一角發現了塊鬆動的石塊,把它取出,摸到了牆縫裏的鑰匙。

竟然還在。

打開門,撲面而來的是更為濃烈的混合味道,火摺子微弱的光亮照着整個地窖。

方才那奇怪的氣味,是從一罐罐黑渾的水,和五六隻躺着的動物身上傳來的。

那些動物,呂岩湊近看了看,有耗子,有花貓,都被剃了毛,身上長着紅斑,有些已經潰爛。有的腹部一起一伏地,似還活着。

即使是見慣了屍體的呂岩,也側目咬緊了牙。而十分諷刺的是,這些東西的旁邊,是一個書架,擺着大大小小的盒子,呂岩打開來,竟是一通的金銀珠寶,有的還在盒裏標了名字。

呂岩在其中翻找着,直到翻到一個盒子,裏面滿是珍珠,還有張書信,呂岩看署名是丁中丞的,便打了開,裏面有張字條,上面寫着:“至大禹渡,破船底,沉船投人。”

一瞬間,呂岩獃滯了——大禹渡,沉船,難道說的是......

本以為是時運不齊的天災,奈何竟是喪盡天良的人禍。

可惡!呂岩猛捶了下書櫃。

待思緒平靜后,呂岩將字條放進了懷裏,然後打開地窖,拿了上頭卧房裏的燭火,回到地窖將其點亮,又小心翼翼地倒出了火摺子裏的火藥,取了些一旁奇怪的黑水裝起來。

一滴黑水順着摺子口流到了呂岩左手上,呂岩用另一隻手的袖口擦了擦,並未在意。

呂岩走回上面的卧房要放回那火燭時,一片漆黑的書房裏突然傳來微弱的喘息聲,隨即一個黑影跨進了卧房。

當發現屋裏還有另外一個人時,兩人都愣了一愣,那跨進卧房的黑衣人本能地向後退了一步,和呂岩僵持間,看到了一邊通向地窖的入口,抬腳想進去。

見那人想進地窖,呂岩迅速出手去攔,兩人如此一拳一腳纏鬥在了一起。

對方招式巧妙柔滑,呂岩一時竟難以招架。那人逮着空子,一個彎腰躲過呂岩的踢腿,要往地窖口去。不知對方何人何意,呂岩不能輕易讓他看到地窖里的“秘密”,於是一個轉身伸出手去,要攔腰環住黑衣人,不巧,環在了那人的胸脯上。

黑衣人倒吸了口氣,慌張轉身躲了開,留下呂岩的手半舉在空中有些尷尬——她是個女子?

這陣騷動很快驚動了屋外巡查的暗衛。聽到有人往書房門口趕來,那黑衣女子有些進退兩難,一咬牙正打算從書房正門闖出去,卻被呂岩一把抓住手臂,拉着躲進了地窖。

地窖沒了月光透進來,更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呂岩憑着記憶摸索到地窖另一端的門,拉着黑衣女子逃到了園子,跳出院牆,往巷子裏飛奔而去。

街上是巡查的官兵,暗處又有人在追尋着,兩人走投無路,跳進了酒樓后廚堆着柴火的馬廄中,蜷縮着身子噤聲躲避。

呂岩氣息還未平穩,突然感到左手上一陣刺麻痛感往身體裏侵襲,頓時被抽去了小半氣力,斜靠在柴火堆上。想舉起左手臂看看,卻感到越發痛癢難耐,呂岩忍不住輕哼了一聲,被那黑衣女子緊緊捂住了嘴。

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又慢慢走遠。呂岩強忍着不出聲,難受間,他眯着眼看了看眼前正用力捂着自己嘴的黑衣女子。

她緊靠着自己,頭不停的微動着傾聽外面的動靜。月光透過柴火的縫隙照在黑衣女子的發梢上、蒙面布上、眼睛上......

呂岩愣住了,幾乎忘了手上的痛楚。

這雙眼睛......

直直的睫毛,微翹的眼角,閃着光的眸子,會有如此清澈動人的雙眼的,呂岩知道,只有姤兒一人。

怔愣間,呂岩感覺到胸口上的穴道被點,眼前的黑衣女子挽起呂岩左臂的衣袖,手臂上已開始出現紅色的斑點。女子迅速從頭上拔下了支簪子,低聲說了句“忍着點兒”,便在呂岩手臂上劃了一條口子。

黑血緩緩流出。那黑衣女子將手伸到呂岩的左肩上,順着臂膀緩緩向下捏着。呂岩感到一股熱力隨着黑衣女子的手往下走着,麻痛的感覺也被驅趕着往下聚成一團,隨着黑血流出體外。

這滋味很是難受,呂岩的額上滲出了細細的汗,他緊鎖着眉頭,輕輕眯上了眼睛。突然傳來一陣官兵的腳步聲,呂岩睜開眼,眼前的黑衣女子已不見。

呂岩倒在柴堆中黑暗的一角,沒有人能輕易發現他。他就這樣半躺着,回味着剛剛那場出其不意的“相逢”,感受着手臂上若有若無的疼痛,和胸中時快時慢的心跳。

直至寅時的更聲響起。

第二日呂岩的手臂的靈活與力量便一如往常,除了還留有一道剛剛開始癒合的疤痕。為了看看丁府在昨日發現賊人後會作什麼反應,呂岩前去拜訪了郝一松。不過可惜的是,郝一松他們住的宅院是丁中丞外擴的一塊院子,呂岩並沒有機會接觸主院。好在,還有郝一松身邊的暗衛老戊,呂岩想法子通知了他幫忙留意着。

一眨眼,便是臘月三十了。

這一日,呂家從上到下、從老到小,無論男丁女丁這一天都十分忙活,呂岩當然也不例外。這樣也好,畢竟他一個人在要不要去尋姤兒的問題上糾結了許久也沒什麼結果,他甚至有些貪婪地想着,要是姤兒能再“碰巧”出現在他面前就好了。

如此忙裏忙外,便到了除夕之夜。家中禮俗,正如古語所云:“除夕之夜,各相與贈送,稱為‘饋歲’;酒食相邀,稱為‘別歲’;長幼聚飲,祝頌完備,稱為‘分歲’;大家終夜不眠,以待天明,稱曰‘守歲’。”呂岩今日難得的換掉了平常裝扮,放下隨身攜帶的劍囊,換上了一件棕灰的絲綢錦衣。別說呂岩穿上後有些不自在,連他大哥呂煥都笑他“當真像個飛揚跋扈的貴族公子哥兒”了。

在家中祭完祖后,由於事先丁褚松的邀約,呂岩看已沒他們這些晚輩什麼事,便帶着呂峰、晴雪,往東市的鮮品閣去了。

長安街巷,人頭攢動,一片燈火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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丟一枚銅幣等月兒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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