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秋出遊，逢落雨

眾人用完晚膳，呂夫人拉着姤兒和呂岩閑聊了一會兒，大多是些家常話，姤兒和呂岩認真答着，沒漏出什麼破綻。倒是呂峰在一旁插了一句”嫂子還會功夫呢”，讓兩人緊張了下，不過好在他又樂呵呵地搭着呂岩的肩說了句”沒想到哥會教嫂子這個”，自個兒給圓了話，呂岩和姤兒便鬆了口氣點頭笑笑。

夜色深了，大家便各自散去，姤兒同呂岩回了東廂。關上房門，呂岩便把他的床鋪從床上搬到地上，鋪整好了準備坐下歇息。姤兒則洗了把臉，褪去外衫上床睡了。

呂岩熄滅燈火，也躺下了，不過並睡不着。從北山回來時，呂岩順手翻了翻鍾離權給他的書卷，是一本修鍊的心訣，令他有些吃驚的是，書卷的前一部分雖然文字有些不同，但其所言之意，竟和之前姤兒抽空教他的那些道與理相差無幾。

她怎麼會知道這些呢？

呂岩望向床上的姤兒，發現她側身朝里背對着自己，看來已經安然睡了。想想這些日子，雖和姤兒相處的時間不多，但面對事情時她的不拘禮數、跳脫思維，倒是有些不同尋常。她究竟，是什麼人？

帶着疑問，呂岩昏昏然睡了。

第二日，呂夫人提出要去集市逛逛，買些東西，再去走走老家的親戚。呂岩當然得制止，說那些老親戚住得都分散，得走上好遠，又不是逢年過節，母親呆在這裏的時日不多，還是之後自己跑跑腿把禮品什麼的挨家送過去。

呂夫人聽言，有些猶豫，姤兒便接話道：”若娘覺得呆在家中無聊，咱們倒是可以一起去郊外散散心，金風玉露，山上楓葉也開始紅了，正是出遊的好時候呢。”呂峰在一旁來了興趣，說道：”好啊，娘，咱們每次回來，只在縣城轉悠，都沒怎麼出去玩過呢。”呂峰是家中的小兒子，向來受寵，呂夫人看呂峰那興緻盎然的樣兒，便欣然應允道：”既然你們都想出去走走，明日趁天晴，早些去郊外逛逛罷。三郎，把苟杳和他媳婦也一起叫上，整天讀書也悶壞了。”呂夫人如此說，呂岩也不好拒絕，便應下了。

於是這一天，姤兒幫忙準備着乾糧，呂岩和呂峰出們租借馬車，為明日出遊準備着。

次日清晨，晴空萬里，呂夫人、姤兒、林錦坐在車轎中，晴雪和另一個服侍呂夫人的丫鬟坐在馬車頭，呂岩、呂峰和苟杳則騎着馬走在前面，一行人往縣城外緩緩而去。

呂峰駕着馬往苟杳旁邊靠了靠，低聲問道：”苟杳哥，你偷偷跟我說說，我哥，和我嫂子，是怎麼認識的。”話音剛落，呂岩在一旁故意咳了兩聲。

苟杳低頭微笑，不答話，呂峰便癟着嘴又回到中間走着，說道：”我不過是好奇，哥哥竟能乖乖履行這娃娃之親，我聽說的時候啊，真的覺得，太匪夷所思了。”不理會呂岩瞅過來的眼色，呂峰又滿面笑意地說道：”不過，若是嫂子，倒真有可能。第一眼見，哇，硃唇皓齒，靈秀逼人，我都要動念頭了……啊！”呂峰正自我陶醉時，座下馬的屁股冷不防被呂岩用劍柄拍打了一下，馬兒猛地加快速度，馱着呂峰飛奔出去。

“哥！你欺負人！”好在呂峰馬技不錯，很快控制住速度，一邊往前奔着一邊大聲喊叫。呂岩和苟杳在後開嘴大笑，隨後，呂岩也快馬出去，追趕呂峰了。

日上三竿，到大禹渡時已是巳時。眾人下馬徒步而行，不一會兒，便望見那寬闊的濁黃大河。兩岸雲山蒼茫，其間江水浩蕩，帶着清涼的風撲面而來，讓人心曠神怡。待走走停停找到一片平坦怡人處歇下腳，已近正午。

呂岩和呂峰上山尋些吃的，姤兒坐不住也跟了上去。苟杳踱步走近江邊，林錦攙着呂夫人在一個平石上坐下后，跟了上去。

仰望天空，不知不覺已飄着幾大團雲，風力更盛。苟杳迎風而立，深吸着這郊外氣息，面河吟誦道：”龍門不見兮，雲霧蒼蒼。喬木何許兮，山高水長。”這時，林錦走近，在苟杳身後評價道：”屈原之風，任白雲蒼狗卻歷久彌新。那文人峻健的氣概，不屈的志節，實是今時所不足。”苟杳聽言，低頭沉思。兩人這樣討論文詞，已是常事了。這時，林錦緩緩伸出手，從背後輕輕抱住苟杳，苟杳不禁身體一頓。

片刻，苟杳握住林錦的纖細雙手，回過身，微笑看着林錦，說道：”三生有幸，得蕙質蘭心如你。嫁給我……真是委屈你了。”林錦紅了臉，說道：”夫君之智，遠他人所不及，相處越久，越覺得自己真是幸運，所以，你可不能妄自菲薄。”看着林錦的認真神態，苟杳笑了，正要上前抱住林錦，卻被不遠處呂峰的呼聲打斷：”苟杳哥！你們快來看，我摘來了什麼，晚了就沒了！”

雙手停在半空，苟杳心裏暗暗責怪了呂峰幾句，應聲道：”哎，這就來。”

江邊的一處空地里已鋪上了兩層深灰色的粗布，上面零零散散放着些乾糧，還有一些梨子，想是那呂峰方才摘的。

“你哥呢？”呂夫人問道。”當然和嫂子在後面咯，我先偷偷跑回來的。”呂峰用衣袖擦擦梨子，遞給呂夫人，說道，”娘，嘗嘗看這個。”

“呂岩你等等我！”姤兒跟在呂岩後面叫道。呂岩無奈伸出手，拉着姤兒沿着陡坡往上走。”動作這麼慢，你是不是沒爬過山？”呂岩嘲笑道。

“小時候爬過啊，不過後來就不用爬了……””不用爬？那用什麼……”呂岩回過頭去拉姤兒，卻聽姤兒”噓”了一聲，靜身聽着什麼。呂岩也警覺起來，但周圍除了風聲帶着草木嘩啦的聲音，並無其他。”怎麼了？”呂岩問道。姤兒好像也沒有什麼收穫，收回注意力，歪着頭看向呂岩說道：”沒什麼……不過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他們好像已經開始吃了。”

呂岩這才發覺呂峰已不見蹤影，待回到山下，果然，摘來的果實已快被吃完，好在乾糧還給他倆留着。呂峰剛吃完個梨子，又嚼起乾糧，有些幸災樂禍地對呂岩說道：”三哥，我還以為你帶着嫂子不回來了呢。”

換來的當然是呂岩的不理不睬。

眾人吃飽歇息，卻覺風颳得更大，往南邊山頭看去，空中已不知不覺聚集了一大片黑壓壓的雲，正隨着風飛塊地往這裏飄來。”快，收拾收拾，先往北走。”呂岩說道。順着小道往北去，走不遠應該是那日和黑衣人打鬥的小廟。

“拖家帶口”的步速自然比不過風速，剛剛望見小廟，豆大雨滴便簇擁而落，正趕上大雨傾盆時。除了在馬轎里的幾個女子稍微有些濕漉，其他人被澆得渾身濕透。當然，慌亂中將晴雪和另一個丫鬟推進轎的姤兒，也成了落湯雞。待趕到廟院門口，雨已變小了。

林錦扶着呂夫人快步進廟裏，後面幾人忙着拿轎中備用的衣物，還好出門為了禦寒，多備了些外衣。走入院中，一旁竹林突然晃動，姤兒察覺到，便不假思索地將手中衣物往呂峰手裏一放，快步飛身越過院牆，沖入竹林。

”好快的身手。”呂峰喃喃道。這樣的速度，絕不是一年半載能練出來的。這時，旁邊呂岩叫了聲”姤兒”，也將衣物往呂峰懷裏一放，追了上去。呂峰捧着衣物反應過來，追也不是，還是先護着它們送到廟裏吧。

竹葉枯黃，卻依舊茂密。姤兒身影在林中穿梭，雨還在下，呂岩竟一時有些跟不上，落在後面。

“站住！”終於穿出竹林，來到一小空地，姤兒看清了那人的背影，喊道，”竹影，再不停住我可不客氣了。”前面跑着的那人聽言，突然停了腳。

“怎麼，仙人都愛胡亂除妖么？”竹影緩緩回身，語氣低沉又有些喘地問道。

“你真是妖？”姤兒皺眉，詫異地問道。竹影輕蔑地笑了聲，說道：”不過，看你也奈何不了我。”說著又要逃去。”那小凌呢？”姤兒上前一步說，見竹影驟然停住腳，繼續說道，”我也許奈何不了你，但小凌還在啊。”

“你……哼，難道你能拿凡人怎麼樣？”竹影反問道。姤兒挺起身背着手，笑道：”第一，我未列仙班，不是仙人。第二，我是不會傷害小凌，不過就想着給她介紹個郎君，我看呂家五郎呂峰，與小凌男才女貌，年齡相當，你覺得怎麼樣啊？”

看竹影面色有些難堪，姤兒笑着又往前走了幾步，說道：”你和小凌好久沒見了吧……我不過是想找個機會和你好好談談。你先回去想想，我在小凌家等你。”

竹影躊躇着後退了幾步，忽然聽到姤兒後面有腳步聲，他慌了神兒，趁姤兒沒留意，猛一發力向她揮去一掌，轉身逃走了。

“啊！”姤兒雖然勉強轉過了身躲過掌風，停在林邊，但是雨水沖得坡邊土壤有些疏鬆，姤兒不慎腳下一滑，措不及防要掉下林邊的懸坡。

慌亂中，一隻有力的大手伸過來抓住了姤兒的胳臂，緊握着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