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丹入腹,石壁崩
雨水沿着石壁從洞頂分成幾股流下,嘩嘩的聲響在突然安靜的洞中顯得格外清晰。
呂岩環顧着這經過一場惡戰的洞窟,姤兒靈力耗損倒在了自己懷中,薛亮和朝兒已經恢復氣息蘇醒了過來,卻無力站起,方才發狂的細犬失去了內丹后便癱倒在地,半眯着眼看上去有些神情恍惚,而被刺傷多處淌着血的相恆道長,看見內丹掉落在地后,瘋了似的不顧身上的痛楚,向這邊掙扎挪動着。
“想活命,把石陣收了,快點出去你還有救。”呂岩打破了寂靜,說道。
相恆道長睜着那佈滿血絲的雙眼看了看呂岩,略一思量,開口伸着顫抖的手說道:“在那裏,最那邊的石壁上........有塊、有塊能按下去,你好好找找。”
聽他不像是說假話,呂岩將懷中的姤兒輕輕放躺,便往對面的石壁走了過去,伸手仔細摸索起來。
“啪嗒”一聲,一滴水從空中的的石壁落下,正好砸在了紅色的內丹上,它晃悠着滾動了幾下,掉落到了淌着雨水的小溝中,順流繞着中間的石板緩緩滾動。
原本距離那內丹兩丈開外的相恆道長臉上現出一陣狂喜的青筋,他在地上爬了幾下挪到小溝邊,屏息緊盯着那慢慢向自己靠近的內丹。
察覺到相恆道長的異樣,薛亮掙扎着坐起來,正想叫呂岩,耳邊傳來石陣變動的聲音,薛亮轉頭看去,洞窟入口對着的石牆向兩邊滑動,露出了條透着微弱光亮的通道。
“快來,快來!”相恆道長沒有理會按下開關轉過身的呂岩,盯着內丹氣若遊絲地說道。他的兩眼卻甚有精神,彷彿眼睛瞪得越大,那內丹就滾動得越快。看着它越來越近,相恆道長不禁直直地伸出了五指。
突然,眼前一隻黑爪橫在了內丹和自己之間,相恆道長轉動了下眼珠,身上彷彿被潑下了一盆冷水——那隻獾子竟也在水溝邊,它攔住了溝里滾落的內丹,正湊近仔細嗅着。
在這紅紅的珠子上,朝兒感受到了很多不同的氣息,有火屋中的男童的,有那隻凶凶的細犬的,有自家女主人的,還有一股比較強烈的,是朝兒失去的兩百年的修為真氣。回想起當時被關在小黑屋的籠中的無助,一股怒火涌了上來,朝兒咧開嘴露出尖牙,猛地向那內丹咬去。
“不要!”相恆道長發出撕裂的吼聲,突然直起了身子,向朝兒撲去。朝兒受了驚嚇,下意識地咬了下牙,掉頭就跑,於是出現裂痕的內丹,在這慌亂中被朝兒生吞了進去。
朝兒躍過橫躺在地上的細犬,往姤兒身邊跑去,發覺不對的呂岩飛身追在相恆道長身後,眼見就要抓住他,相恆道長突然“哇”地一聲,絆倒在地。呂岩躲開繞到一邊,才發現是相恆道長踩到了細犬的腿,被它狠狠地咬了一口。那細犬嘗到了相恆道長的血氣,忽然發了狠,起身撲上前,又向他的手臂咬了上去,一人一狗廝打在了一起。
這場景讓呂岩和薛亮不約而同地皺起了眉,心生一絲不解。無心細想,呂岩抱起姤兒走進了通道,對面就是大殿過來被岩石包裹的後院,被雨水濕了滿地。呂岩將姤兒抱進大殿過道的另一邊放了下,又轉回頭去攙薛亮。
“朝兒,走罷!”呂岩對蜷着身子的朝兒叫道。朝兒看上去很不正常,它努力站起來跟着走,可身子東倒西歪不受控制,走在通道中不停地東撞西撞。
走到後院,背後突然亮起光豎,呂岩警覺地回身,只見朝兒展着四肢趴在地上,好幾束白紅相間的光環繞着朝兒的身子交錯衝撞,速度越來越快。
乍然間,朝兒仰頭大叫,刺目的光亮帶着巨大衝力向四周襲去,後院薄薄的一層石牆瞬間四分五裂,呂岩和薛亮也被這股力量撞向空中,隨即墜落。
後院石壁外的一邊,是土黃的峭壁,俯身下沖,呂岩本能地拼力一刺,長劍沒入斷崖邊的土中,撐住了呂岩,和架着他肩膀的薛亮。底下相隔五六丈,是繁茂的枝葉,在雨滴的洗刷下微微搖曳,呂岩插進崖壁上的劍刃流淌着混雜沙土的黃水,開始緩緩向下傾斜。
“放、放開。”薛亮吞了幾口雨水,喉嚨里勉強擠出了幾個字。
“你最好省些力氣。”呂岩架在薛亮胳膊下的手緊了緊,咬牙說道。
薛亮不再言語,濕漉漉的涼意讓他保留幾分清醒,卻睜不開眼,只覺得身子在一點點地下滑,氣力越來越弱,而耳邊,是煩人的聲音:“喂,我說過不會給你收拾攤子的......別以為摔不死人啊......你給我抓緊了!”
感覺到肩上薛亮的手越來越松,呂岩的腦中飛速地轉動着。身上的劍囊隨風飄起,飄蕩在眼前,呂岩忽然回想起姤兒說過的話:“這塊布料十分難得,一般的尖銳之物是划不開它的......設計了個封口,能將佩劍卡住......”
“結實......卡住......”呂岩心中暗道,突然靈機一動。
“抓緊啦!”呂岩對薛亮大聲喊道,緊握劍柄的手一松,雙腳踢上崖壁,兩人斜着向峭壁下的枝葉叢墜了下去。飛身下落間,呂岩抽出架在薛亮胳膊下的手,拽住了他的手腕,口中念咒,讓劍囊的兩端分別纏緊了自己和薛亮的手。摔進枝丫間,樹枝勾住了劍囊,被壓彎了腰上下晃動,終於支撐不住,“咔嚓”一聲折斷了。
零落的枝葉散落一地,斜坡上的青草被濺上了不少泥水,呂岩和薛亮仰面躺在泥濘的樹叢間,眉目緊巴成了一團。
“你就,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嗎?”
“你行你來啊。”
“這身狼狽,我可沒臉回去。”
“好啊,那你就淋着雨慢慢等罷。”說著,呂岩解開手上劍囊的符咒,緩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往坡下有些踉蹌地走着。
“喂......哎呦!”薛亮叫道。
呂岩回過頭,只見薛亮捂着方才被系住的那支手臂吃痛地呻吟,連忙跑了過去。“脫臼了,還好,沒廢。”呂岩察看了雪亮的手臂后,淡淡地說了一句,抬頭往外望去。山谷下,入目皆是山林,依舊被雲霧環繞着,在樹葉叢的落雨聲中顯得更為寧靜。
這場雨,斷斷續續下了一整個日夜,洗去了大街上的塵土、火化后的灰燼,和瀰漫在縣城上空的一半陰雲。
“交出獾子精,殺人要償命!”
“妖女別躲了,趕緊滾出來!”
“·····”
熟悉而又遙遠的聲音在耳邊越來越清晰,姤兒動了動眼皮,慢慢睜了開。屋外的陽光落進窗子,灑下樹影,恍惚間,腦海中浮現出的,彷彿都是夢境。
“啊!”姤兒起身下床,發現下身依舊擺動的尾巴,失聲叫了出來。
“怎麼,你自己見了也怕?”房門外傳來呂岩的說笑聲,他端着飯菜走了進來。
姤兒立起尾巴,挪動着來到桌邊,問道:“我昏睡了多久?”
“兩天。”呂岩說道,“果然還是飯菜好使,要是早想起來你一問到味兒就醒,我就早點做了。”
姤兒還未睡醒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又瞬間消散。她倚在門邊,聽着外面響亮的喊聲,問道:“外面怎麼還在喊,他們呢?”
“那道士和細犬,死了。”呂岩垂眸說道,又嘆口氣換上笑,“百姓找不到他們的相恆道長,都算到了你和朝兒頭上,這不,你聽,都喊出口號來了。”
姤兒苦笑了下,呂岩扶着她坐到桌邊,說道:“來,吃點飯補充力氣,我們邊吃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