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2章 傷離別
博古斯拉夫很狡猾,他顯然知道憑着自己和徹辰的關係,他是決計說服不了徹辰參選波蘭國王的。於是,他耍了一個小花招——他不是直接向徹辰去提出要求,而是寫信給了他的舅媽——同樣受過徹辰恩惠的路易絲·亨利埃特公主。
在信中,博古斯拉夫謊言自己受到了上帝的啟示,決定放棄對波蘭王位的追求。並且的,自己決定支持自己的恩人阿勒瓦爾·徹辰參選波蘭國王。他懇請路易絲·亨利埃特公主支持自己的這一決定,並求得舅父的幫助。
路易絲·亨利埃特公主在收到信后,她雖然早就知道博古斯拉夫因為叛國的前塵舊事而在華沙聲名狼藉,也知道自己這位侄子早已喪失了成為波蘭國王的可能。可她即便再聰明賢惠,她也無法看出博古斯拉夫這一建議甜美的糖衣內包藏的禍心。
反而的,路易絲·亨利埃特公主將此當做了自己和兒子小腓特烈多年後報答當年徹辰救命之恩的良機。在收到信后,公主馬上的找上了自己的丈夫弗雷德里克·威廉選帝候,軟磨硬泡地懇求丈夫支持徹辰參選波蘭國王。
而選帝候呢?他一方面對自己野心勃勃的侄子放棄參選波蘭國王感到忘得驚訝;另一方面,在略做思考後,他卻滿口答應了妻子的請求。
當然,對於選帝候這樣的梟雄來說,答應路易絲·亨利埃特公主並不僅僅是出於對自己的愛,更不是出於報恩。選帝候所希望的是,儘力將波蘭政壇的水攪渾,讓這個共和國的政局動蕩、黨派紛爭,以使其無暇顧及自己的普魯士公國。
他支持博古斯拉夫參選波蘭國王,同樣是出於這一目的。
“我親愛的路易絲·亨利埃特。請你相信,我對徹辰的感激之情和你是沒有任何兩樣的。我一開始沒有想到要支持我這個恩主,實在是因為他並沒有表現出一分這樣的傾向,同時博古斯拉夫又是我的侄子,公國的總督。”選帝候摟着妻子說道。
“我明白,我都明白。不過現在博古斯拉夫既然放棄了選舉並支持徹辰參選,那麼您也該全力支持於他,就像你支持博古斯拉夫一樣。”路易絲·亨利埃特公主躺在丈夫的胸口,對其說道。
“當然,當然。”選帝候忙不迭地答道。
說完,他卻故意為難地皺起了眉毛,並長吁短嘆了一聲。
這一聲嘆息聽在路易絲·亨利埃特公主的耳朵里,她從丈夫的胸口抬起頭來驚問其故。
選帝候先是搖頭不言,在公主的再三追問下,他才說道:“可惜雖然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去支持徹辰,可是你知道的,同樣的努力我用在博古斯拉夫的身上,他在所有的候選人中仍然是忝陪末座。我嘆息的就是這一點,因為我怕我的支持會同樣讓我的恩公竹籃打水一場空。”
路易絲·亨利埃特公主聽丈夫原來是在擔心這個,她展顏笑了起來。
“上帝啊,我還以為你在擔心什麼呢。博古斯拉夫不能成事,那是因為他自己的原因。而恩公他可不是叛國者,而是數次拯救波蘭共和國於危難的恩人,只憑這一點,他就能獲得更多人的喜歡。而說到支持,恩公的女兒是瑞典攝政女王的教女,克里斯蒂娜女王對她也是情誼深重的。這次恩公競選波蘭國王,克里斯蒂娜怎麼說也該貢獻自己的力量吧。也多虧了你提醒我,我這就去寫信給克里斯蒂娜。”
說著,路易絲·亨利埃特公主就要從丈夫的懷中脫出,前去寫信。
選帝候卻把公主抱的更緊了。
“路易絲·亨利埃特,你真是我的貴人。”選帝候深情地說道。
路易絲·亨利埃特公主被丈夫摟的意亂情迷,她都沒有意識到,弗雷德里克·威廉說的是“我的貴人”而不是“徹辰的貴人”。
就在歷史前進的車輪要把徹辰帶往頂端的時候,身在華沙,還不知道自己即將捲入到波蘭共和國選舉旋渦的徹辰,正在做着返回斯德哥爾摩的最後準備。
因為“合法叛亂”而榮升共和國元老的皮德羅當然不希望自己唯一的親人離開,因為他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徹辰。皮德羅懇求徹辰留下,甚至以上帝的名義起誓,只要徹辰願意留下來,哪怕要他披上修士的法袍那也在所不惜。
可是徹辰去意已決,對於皮德羅叔叔的賭咒發誓,他只是搖了搖頭。
“親愛的叔叔,”徹辰握着皮德羅的手意興闌珊地言道:“在經歷了這麼多事情后,我已經厭倦了。您也不要說什麼去做修士的傻話,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你應得的。況且你現在娶了維克多大叔的遺孀,有妻子和兩個孩子陪伴,沒有我,你也完全可以安享晚年了。”
聽到徹辰這麼說,皮德羅嚎啕大哭了起來。他連連詢問徹辰是否還在怪責自己的擅自行事。
“我誰的不怪。真的,我的叔叔。”徹辰說道。
接着,徹辰抱起兩個孩子上了馬車。
法蒂瑪正在馬車上等着他。
皮德羅也騎上了馬,他說什麼也要再送徹辰一程。因為老人覺得,這一別,或許就是兩人的最後一次見面了。
在經過卡齊米日宮的時候,馬車停了下來。徹辰打開窗帘,望向這座他曾經來過無數次的宮殿。
這時,一個倩影出現在了王宮的大道上——那是他那名存實亡的妻子娜塔莉。
徹辰本想放下窗帘馬上就走,可他的兒子卻叫起了媽媽。
徹辰只好下了馬車。
雅努什一把跳下馬車撲到了母親的懷裏。
娜塔莉抱住了兒子的頭,母子相逢的場景讓她激動的熱淚盈眶。
這些日子來,她一直為著當甘公爵的當選而盡心竭力的謀划、爭取更多人的支持。忙的甚至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更沒時間去看一眼兒子。
過了小半會,娜塔莉站起了身。
“閣下是要遠行?”娜塔莉問徹辰道。
徹辰極力的使自己說話的語氣平靜。
“是的,我要去瑞典了。在那裏,卡爾十一世陛下為我安排了里加總督的職務。”徹辰言道。
娜塔莉先是緊咬嘴唇不說話。好半晌,她才說道:“這也好。”
至於“好”什麼,她並沒有說。
徹辰本以為二人說話就到此結束了。他本待再過會兒招呼雅努什上車,可娜塔莉突然又問徹辰道:“閣下是否願意和我宰逛一次這座宮殿。”
徹辰有些猶豫,可他看到兒子希冀的眼神,又看了看車上的法蒂瑪,最終還是答應了。
於是,三人走進了王宮。卡齊米日宮仍然是那麼的金碧輝煌,美輪美奐。但今日,內部的各種珍藏和奇觀早已鋪上了一層白布。
它們將等待新主人的到來再掀開面紗。
徹辰和娜塔莉對卡齊米日宮本是極其熟悉的。可這一次,他們每每在那些富麗堂皇的大殿裏、在一些巨幅油畫前面久久駐足。娜塔莉抱起兒子欣賞先王齊格蒙特和瓦迪斯瓦夫征服東部蠻夷的戰役和祝捷的畫面,為他講解着各種典故······他們走上望台,都城那不可思議的壯麗景色盡收眼底。
這時,一位宮廷司閽走了過來。他誤以為三人是尋常的參觀者。
“三位······”宮廷司閽原想示意三人離開,可當他看到來者是娜塔莉和徹辰時時,宮廷司閽馬上知趣的閉了嘴。
倒是娜塔莉理解宮廷司閽的職責,她體諒地說道:“過一會他們就會離開。”
娜塔莉說完突然牽起了徹辰的手,領他走上一條長長的過道。她的腳步很快,而他只是平靜地、全神貫注地往前走。由側面的小窗投射進來的光線不時照亮他們的身影,隨後他們又沉沒在黑暗之中。
娜塔莉的心跳有點兒加速,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做出這樣的舉動,她該恨他才是,該視他為陌路人才是。
終於他們來到了教堂右側的迴廊,就在教堂榮譽席的後面,這兒離大祭壇已不遠。娜塔莉拉著兒子跪了下來,徹辰也跪了下來,開始虔心祈禱。
教堂內一派肅穆,空無一人。大祭壇前邊燃着兩支蠟燭,但中殿的深處則隱蔽在靜寂的黑暗裏。
透過五彩斑斕的彩繪玻璃窗格,五色繽紛的光線才映照在教堂內,映照在那沉於祈禱,安靜,恬淡、美輪美奐的臉色。
娜塔莉呈十字躺倒在地上,她對聖母瑪利亞的聖像暗暗祈禱道:“最仁慈的聖母啊,我眼前這個男人,我曾經深愛着的男人,我窮盡了我的一切也無法改變他的男人,請您保佑他無病無災吧,請您賜福於他和我的孩子,願他們在那異端的國度能夠堅守他們的信仰。”
祈禱完畢,娜塔莉起了身。
“助閣下一路順利。”娜塔莉說道。
徹辰也站起了身,他看着娜塔莉清瘦的面龐說道:“也祝您一切順利。”
說完,徹辰抱起了雅努什,他不顧兒子的哭鬧朝教堂外面走去。
他走過御道,走進了馬車。
皮德羅轉過頭嘆了一口氣。他原以為娜塔莉的出現會讓徹辰回心轉意留下來。可奇迹並沒有發生。
車輪碾着石子鋪成的道路徐徐啟動。徹辰忍着不再向外再看一眼。
可視線里並沒有娜塔莉的身影。
法蒂瑪將手放在了徹辰的手背上。
“如果你想留就留下來吧。”她說道。
儘管他仍然不喜娜塔莉,可也不願丈夫如此的失魂落魄。
可徹辰搖了搖頭。
不知過了多時,駕馭馬車的車夫停住了馬。
“伯爵,我們快到華沙城門口了。”
徹辰以為車夫是想要自己再看這座城市一眼,他說道:“不用停,繼續前進吧。沒什麼好看的。”
這時,皮德羅的聲音在馬車邊響起。
“徹辰,不是的。是城門口堵住了。啊!上帝啊!我看到了什麼,一個重傷的龍騎兵。他舉着的是米哈烏·沃羅德雅夫斯基的家徽。他是小個子騎士的部下!”
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在了徹辰的心頭。
他丟下兒子和女兒在車上,然後和法蒂瑪下了馬車。
此時,華沙城門口已經聚集了許多的人。不少人在大聲詢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徹辰使勁地往裏面擠去,他斷斷續續地聽到“戰敗了”、“全軍覆沒”、“失陷了”這樣的詞語。
待好不容易擠到最裏面,徹辰眼見着一名身高近兩米的巨人連人帶馬倒在地上。
這巨人身穿着紅色的龍騎兵制服,帽子上帶着“三道杠”的徽記——這的確是米哈烏·沃羅德雅夫斯基的家徽。
徹辰撲上了前,他抬起這昏迷的巨人的頭,然後從法蒂瑪手中接過了滿滿一袋的燒酒。
擰開瓶蓋,徹辰把酒灌到了巨人的嘴裏。
烈酒起了作用。那巨人猛地咳嗽了幾聲,然後慢慢地睜開了眼。
“你是誰?”
“我這是在哪?”
“這裏是華沙。我是阿勒瓦爾·徹辰伯爵。”
“上帝保佑。”那巨人說道,接着自報家門:“我是亞當·諾沃維耶斯基騎士,米哈烏·沃羅德雅夫斯基團隊長麾下的龍騎兵軍官。”
聽到是那位聞名遐邇的小個子騎士的部下,四周圍圍觀的人群發出一聲驚呼。
徹辰見此人果真是小個子騎士的部下,他忙問道:“你為什麼會跑的連人帶馬昏死過去,你的長官呢?我說的是米哈烏·沃羅德雅夫斯基團隊長。”
亞當·諾沃維耶斯基從頭頂抓下了帽子緊緊地攥在手中。他一臉的哀容,那鋼鐵般的手彷彿要把帽子擰碎一般。
“奧斯曼土耳其人突襲了我們,團隊長戰死了。所有人中就我一個逃了出來。我來報信,一路上跑死了三匹馬。卡緬涅茨危急了,南部邊疆危急了,共和國危急了!”
聽聞和自己亦師亦友的小個子騎士戰死沙場,徹辰感到眼前一黑。他一個踉蹌坐到在了地上。
四周圍的人聽到這個消息,猶如遭受了晴天霹靂一般。一些人癱坐在地,一些人高喊着“上帝”,還有些人四散奔逃,彷彿土耳其人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