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7章 歸途
徹辰告別了克里斯蒂娜,他帶着法蒂瑪、兩個孩子和葉利謝伊並在謝苗的護送下往華沙趕去。
在維爾納,他們稍作停留。當徹辰得知安傑伊·克米奇茨和他的妻子奧麗娜·比爾勒維奇此時正在維爾納城中,他便和法蒂瑪一同去拜訪。
安傑伊夫妻二人此時住在一間旅館內。在早些時候,戰敗的揚·卡齊米日國王簽署了累格尼察協定,他特赦了所有參與叛亂的貴族,並恢復呂保瑪茨基元帥的名譽和財產。而國王和王后被迫放棄所有的改革計劃和選舉計劃,廢除所有已經實施的改革政策。
原本的,跟隨呂保瑪茨基的那些守舊貴族還要追究那些漏網的國王的支持者的戰爭罪行,但揚·卡齊米日國王以死相逼併且呂保瑪茨基元帥也主張網開一面,所以安傑伊等人才免去了牢獄之災。
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安傑伊被解除了一切的職務,並被勒令留在維爾納思過。
當徹辰和法蒂瑪走近安傑伊寄宿的房間的時候,一股濃烈的酒氣撲面而來。在房間大正中心,安傑伊癱坐在一張靠背椅上,他手中握着、腳下躺着的全是酒瓶。而他那副模樣,徹辰差點沒認出來——他鬍子拉碴、內里白色的襯衫的扣子胡亂地解開着,露出那醬紫色的、毛茸茸的胸膛,他的眼睛裏滿是血絲,那握着酒瓶的手則在不住地顫抖。
“安祖。”徹辰憐憫地小聲叫道。
安傑伊睜開了眼睛,當他看到是徹辰的時候,這位前波洛茨克的領主如一頭雄獅般大吼一聲撲向了徹辰並試圖掐住他的脖子。
“叛徒!叛徒!”安傑伊大吼道。
站在徹辰身邊的法蒂瑪當然不容有人傷害自己的丈夫。她提步向前,一手肘擊打在了安傑伊柔軟的腹部。
醉酒狀態的安傑伊完全沒有防備法蒂瑪的這一招,他疼的整個人蹲在了地上縮成一團蝦米。
這時,在裏間的奧麗娜·比爾勒維奇端着臉盆走了出來。她看到安傑伊倒在地上,趕忙放下手中的臉盆扶起自己的丈夫。
當奧麗娜·比爾勒維奇扶着安傑伊坐好,徹辰解釋道:“安祖,奧麗娜,法蒂瑪是為了保護我。”
可徹辰的話還沒說完,安頓好奧麗娜·比爾勒維奇小姐冷笑着說道:“徹辰伯爵,您不在華沙和呂保瑪茨基這個叛國賊在一起享受勝利,來找我們這些失敗者做什麼?”
徹辰的麵皮有些發窘,他一時不該說什麼好。
又或者他沒想到,所有人都以為在戰場上指揮傭兵團的是自己。
這時,法蒂瑪看不下去了,她為自己的丈夫辯護道:“你們都冤枉了徹辰,他和我一直都在瑞典。在戰場上的是我們的叔叔皮德羅,他擅自帶着傭兵團幫助呂保瑪茨基作戰,我和徹辰也是剛知道的這個消息。我們這才急急忙忙地趕回來。”
奧麗娜·比爾勒維奇小姐聽法蒂瑪這麼說,又看了看發窘的徹辰和激動萬分的法蒂瑪,她一時有些猶豫。
“以上帝的名義,你說的都是真的?”奧麗娜·比爾勒維奇問道。
法蒂瑪點了點頭。
這時徹辰說話了。
“奧麗娜姐姐,安祖大哥。我知道現在說什麼也沒用,我也不想為自己辯護什麼。雖然我的確受到了叔叔的蒙蔽,讓他帶着傭兵團的所有人站在了呂保瑪茨基那一邊,可我作為傭兵團的團長,這是我的失察。你們怨恨我是對的,我接受。”
說完,徹辰在安傑伊一聲聲醉酒的“叛徒”聲中揚起了頭,兩行淚水落下。
奧麗娜嘆了口氣。她搬過一張椅子示意徹辰坐下。
“抱歉,我和安祖或許真的誤會了你。可請你諒解,畢竟在馬特維的戰場上豎起的是你們阿勒瓦爾家族的旗幟;擋住我們騎兵衝鋒的也是你們的長槍兵。安祖他現在這糟糕的樣子也全都是因為在馬特維的戰敗。他懊悔於沒有幫助國王剷除呂保瑪茨基這個國賊,使得國家沉淪。”
聽了奧麗娜的話,徹辰沉默不語,可他那在大腿上攥緊的拳頭顯露出他正強烈忍住自己的情緒。
法蒂瑪看着徹辰的樣子,眼神中流露出不安和擔心。
半晌,徹辰對奧麗娜說道:“我能為你們做些什麼?”
奧麗娜搖了搖頭。
“什麼都不用。”奧麗娜愛憐地看了眼醉睡過去的安傑伊,說道:“你別看安祖現在這個樣子,可是他很堅強,等過一陣子,他就會回復精神。國王陛下的改革雖然失敗了,王后也去世了,可是我們還活着……”
奧麗娜的話說到這裏,她被徹辰的一聲驚呼打斷了。
“王後去世了!”徹辰再次震驚了。
他沒想到路德維卡王后竟然在這個時候去世了。
奧麗娜見徹辰還不知道,於是她把自己得到的消息告訴了徹辰:“因為戰敗,國王的威望跌落谷底,捎帶着中央政府也顏面掃地。心力交瘁的女王陛下病恨交加,在半個月前就去世了。國王陛下或許自感自己越來越難以在波蘭立足,王后的去世更是讓他心如死灰。於是陛下他決定主動退位,並且離開波蘭前往法國,在修道院服侍上帝了此殘生。”
奧麗娜說著,眼神中露出堅定無比的光芒。她接下去剛才未說完的話:“可只要我們還活着,那麼我們將來就會把國王和王后未盡的事業進行下去。”
接着,奧麗娜又對徹辰說道:“而到了那是,我希望徹辰您能和我們是同路人。”
“我會的,”徹辰堅定地說道,“我會的。”
徹辰攥緊了雙拳,他說的話斬釘截鐵。因為他想起了呂保瑪茨基的殘暴,想起了在馬特維被屠殺的四千人。
離開了維爾納,徹辰一行繼續向華沙出發。
在明斯克他沒準備多加耽擱,他的馬車駛進城門便準備直接從另一側的城門離開繼續趕路。
可在明斯克城內的市場,徹辰見到一支龐大而華麗的隊伍。
一路行來,徹辰雖然見過不少的貴族行列,可這支隊伍的華麗程度卻是他迄今沿途從未遇到過的:侍從們的服裝色彩斑斕,鮮艷奪目;半個團隊的外國雇傭步兵身穿着亮銀色的半胸甲,他們頭上戴着軟氈帽,帽子上插着五顏六色的翎羽,他們護衛着滿是鍍金的轎式馬車,馬車後面是載有用來點綴沿途落腳酒肆的錦緞、掛毯的貨運馬車,載有食櫃和儲備糧食的大車。
徹辰的馬車從這支隊伍的左側經過,傳入耳內的都是德意志的語言。突然的,馬車停了下來。
徹辰從馬車裏不悅地探出了頭,只見一個穿波蘭傳統服裝卻頭戴寬檐帽的人擋在了馬車前。
“謝苗,發生了什麼事?”徹辰問道。
正在馬車前面和那人交涉的謝苗打馬回來,他對徹辰憤憤不平地說道:“團長,這人要我們等他們的車隊走了以後再前進。”
聽到如此霸道的話,徹辰面露慍色。他一把推開了馬車的門,邊把一隻腳伸出馬車,邊開口問道:“你們是誰家的?”
他的聲音是如此的大,以至於那位攔在馬車前的侍從都聽得一清二楚。
那侍從趾高氣昂地回答,道:“如果不是我們的主人立陶宛御馬監王公,誰家能有如此的赫赫威勢?”
“誰?”徹辰難以置信地再次問了一遍。
“你是耳聾了嗎?我們是博古斯瓦夫·拉齊維烏親王的侍從,這支隊伍就是他的。我們正要去華沙。”
徹辰臉色巨變,他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徹辰沒想到竟然在這裏遇到了博古斯拉夫。
“走!”他沖那侍從說道,“讓你的主子來見我。”
那侍從被徹辰的口氣嚇了一跳。
從來都是別人趨炎附勢地拜見自己的主人,可沒見過誰敢說“讓你的主子來見我。”
就在這時,正下車準備入店休息的身穿德意志服裝的博古斯拉夫親王恰好看到了半個身子探出車外的徹辰。他,這位波瑞戰爭結束后在他的舅父,弗雷德里克·威廉選帝侯麾下充當將領,出任普魯士公國總督的波蘭人朝徹辰走了過來。
“哎呀呀,我說是誰呢,原來是我們共和國的英雄阿勒瓦爾·徹辰。”
博古斯拉夫親王那一聲“英雄”聽在徹辰耳里格外的刺耳。
“我也沒想到會在此處見到閣下。親王這也是要去華沙嗎?”徹辰明知故問道。
博古斯拉夫捻了捻上唇的鬍鬚,他傲然說道:“是的,揚·卡齊米日國王要退位了。不過他到目前為止都還是我的國王,我也是他的臣子,做臣子的要去送馬上要退位的國王陛下最後一程。”
聽着博古斯拉夫這略顯溫情的話,徹辰誤以為博古斯拉夫是感念揚·卡奇米日國王曾經寬恕他的恩情,他正待說幾句感同身受的話,可這時博古斯拉夫的話音一轉,他說道:“而且呢,揚·卡齊米日退位后,共和國的王位就出現了空缺,按照法律,這之後共和國將選舉出新的國王來。我作為顯赫的拉齊維烏家族的家主,當然有資格也有能力成為波蘭的國王。這時候我真該感謝我們拉齊維烏家族沒有生活在西班牙,在法國,抑或生活在瑞典,因為在那些國家裏,子襲父位,君權神授,除非是發生什麼內戰,除非是哪個王族滅絕,或者出現什麼非常事件,在一般情況下,國王的位置會一直傳下去。像我們這樣的家族,只能效命國王,以榮膺達官顯爵為滿足;但在這個國家,國王沒有奉天承運、神授君權作後盾,而是由貴族們擁戴,在這裏一切都靠選舉,而既然瓦薩家族的人可以,拉齊維烏家族的人為什麼不可以。”
說這話的時候,博古斯拉夫那模樣、那態度,好像他已經是國王了一般。
接着,博古斯拉夫親近地用手臂挽過了徹辰的後背。
“徹辰,我們之間雖然有些矛盾,可這麼多年過去了,那早就成了過眼雲煙。你曾經傷害過我,我也曾經幫助過你。而這一次,我希望我們是朋友而不是敵人。”
說到這,博古斯拉夫更加湊近了徹辰。
“我的舅父為了讓我參加選舉給了我100萬的塔勒,我自己又準備了100萬。如果你支持我,我就給你其中的十分之一。怎麼樣?這筆生意划算吧。”
徹辰厭惡地拿開了博古斯拉夫搭在自己身上的手。
“對自己仁慈點吧,親王閣下。你讓我感到噁心。”徹辰說道。
說完,他回到了馬車,然後“砰”地一聲關上了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