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匠戶

第2章 匠戶

“他真的會送我走嗎?!可能會,他像一個好人……可我該去哪裏?我一個弱女子!”

握着秤桿,張初兒秀麗的眉頭蹙了蹙,心裏一陣氣餒,不由得想到:“不如跟他過吧!反正拜了堂!”但緊接着心裏又是一陣不甘:“可是匠戶之家……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好人,有沒有本事,要是聰明伶俐……”

張初兒心如亂麻的想着,但想這些東西最是損心耗神,又不見沈清平有什麼動靜,雞鳴聲中不知不覺間沉沉睡去……

……

第二天一早,隨着一陣嗤嗤拉拉的拉鋸聲,沈清平和張初兒幾乎同時醒了過來。因為是東廂房,陽光沒能直接照進屋子裏,但陽光普照之下,屋子裏也亮堂了起來。

出於對未知世界的好奇,沈清平急忙起身,張初兒更是猛地站了起來,然後一手握着秤桿,一手貼在胸口。

看着張初兒這樣防範而又后怕不已的樣子,沈清平笑了笑,然後說道:“你讓讓,白天了,秤桿可以放下了。”然後彎腰將席、褥抱了起來。

張初兒是個聰慧的女子,沈清平的調侃雖然輕微,但她還是聽出來了,“這人倒不是個木頭疙瘩!”

心中思忖着,張初兒順手將秤桿放在了床頭的小桌上——大白天的卻是不需要秤桿了!然後她細長的脖子抬了起來,臉上也變得冷若冰霜——她想着要防微杜漸,防止沈清平持鼻子蹬臉。

沈清平倒沒在意張初兒的臉色,即使張初兒的兒的臉色再冷些他也不會在意,和一個小丫頭鬧彆扭他還做不來,何況在他心裏這個小丫頭可憐又有些可敬。

三下兩下收拾好白手帕之後,沈清平把白手帕放在了床的正中間,然後在桌子上瞧了瞧,卻沒看到想要的細針,拉開了抽屜,裏面空空如也……

最後沈清平看了眼張初兒,婦人頭飾,腦後黑亮的秀髮已經握成了一個捲兒,燃面插着一根銀簪,“把簪子給我用用。”

不明白沈清平要幹什麼,張初兒猶豫了一下,但看着沈清平眼神淡淡的,並沒有其他的色彩,心底一寬,螓首一偏,拔下了銀簪。

接過銀簪,沈清平發現簪頭很細,倒也符合要求,於是床邊,伸手把袖子擼開,然後把銀簪往手臂上一刺……張初兒的身體輕微一震……她終於明白了沈清平向她要銀簪的用意!

“他還是個好人,心也細緻周到……長得也英俊,這個樣子也好看……”

甲子今重歲,生涯只自憐!張初兒年齡不大,更是從沒被人這樣關心過,在意過,而少女的心又細膩感性,望着白手帕上點滴如紅梅的血滴,張初兒的心溫熱一片。

做完,沈清平按住了手臂,轉頭間卻看到張初兒望着自己,俊美的眼睛獃獃的,“洗洗吧。”看到門后屋角嶄新的木桶、木盆架,沈清平輕輕地說了聲。

“嗯。”

……

沈清平剛剛洗刷完畢,屋外就傳來一個老婦人的聲音:“五哥,起了沒有?”對於這道聲音這句身體是有記憶的

“起了,起了。”

知道是母親的聲音,可是心頭還是有些彆扭,沈清平含混的答應了一聲,而後就聽‘吧嗒’一聲,好像是鎖開了,隨後木門‘吱’的一聲開了,緊接着沈清平就看到一個身穿青布裙子,身材幹瘦,頭髮蓬亂,臉色黑黃,好像營養不良的老婦人走了進來。

也許是太乾瘦的緣故,老婦人顴骨很高,倒顯得很精明!

“娘。”沈清平再次含糊這打了個招呼。

而徐氏卻根本沒在意,只是渾不在焉的‘嗯’了一聲,一雙略有眼袋的老眼卻閃爍着瞧向了木床,當看到床上白手帕里奪目的紅斑時,她乾癟的頓時嘴唇裂開了,眼裏眉角笑意飛揚,好像整個人被春風吹度,整個人都精氣了起來。然後笑盈盈的說道:“五哥家的,餓了吧……你們等着,馬上就好了,你們昨天吃的少。”

說完風風火火的轉過身子就往屋外走去,臨經過沈清平旁邊時還眉開眼笑着豎了下拇指。

“可憐天下父母心!”

心情複雜而古怪,也很是好奇,沈清平走到屋外……

陽光普照,但北方的秋天來的早,院子裏有一層輕微的白露,院子不大,約七八丈寬,和身後的房子相對應西牆是一個木搭的草棚,草棚的西北角堆滿了木頭,長短不一;夯土牆上掛滿了斧、鋸、鑿、刨等木工工具;東邊是一輛嶄新的馬車,再往東三個穿着青布直褂的男人正在忙活着,而東北角則是一個打鐵的爐子,爐子下拉着和刨花混合著。

這三人一樣的長方臉、濃眉、高鼻,一看就是父子。

對於這些腦中是有清晰的記憶的,這年紀大的正是父親沈大柱,兩個中年的是他現在的大哥沈清海和三哥沈清河,至於二哥沈清湖,在去年被左軍都督府徵發押送時,在遼陽不幸遇到戰事,被滿洲兵殺死了——明代對匠戶的管理中,住坐匠不僅要每月給官府服役十天,而且還要負者物質的押送,特別是往前線的押送。

“匠戶啊……是不是該上去幫下忙?”沈清平想着,有些遲疑的靠了過去。

之所以遲疑是因為在記憶中,原來的沈清平雖然是男丁,但或許是因為天下老的疼小的的緣故,沈大柱和徐氏並不讓他怎麼幹活,即使干也是遞個工具,敲敲打打組裝的小活,而且因為家裏沒有會識字算賬的,吃過幾次虧之後,雖然知道匠戶家的子嗣沒資格參加科考,但沈大柱為了以後不在賬目上吃虧上當,還是求人把沈清平送到西邊元和村的孫秀才的私塾里讀了兩年書,然後把家裏算賬、交易的事情都交給了他。

沈大柱正在給馬車上最後一道車欄,見沈清平要過來,握着錘的手微微一停,說道:“快該吃飯了,五哥兒你別伸手了。”隨即眉頭微微一皺:“把衣服換了吧!回頭你把馬車拉車行去。”

沈清平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新郎服還沒換下來,隨後他‘嗯’的答應了一聲,退了回去。而此時屋子裏,張初兒已經換上了一身清布裙,艷紅褪去,素潔如一株青蓮。

沈清平眼睛微微一亮:“你收拾下,吃完飯,我送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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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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