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乙丑年末紀事 (2) 風塵出身的小夫人 身份神秘的阿部
古林塱隱藏在幾個熱鬧市鎮之中,四通八達:南面通往合浦大灣,北面渡江即可通往湖南地界,西向則可前往安南,東去則順流而下廣州。
古林塱享有地理交通要塞之便利,歷來為兵家必爭之地。
其可爭之處,莫不出於其地界之內,有兩條運河,南北縱橫。
自北而南者,北方軍隊衝破五嶺屏障,直入兩廣。
橫渡過江南,直通南海,則可依循海漂流,通達南洋,順着昔日鄭和的路線,或去美洲,或去非洲,天不斷人生之路,人人豈可自斷活路?
自南而北者,大後方富饒的兩廣向前線運送糧草,並起到操練新兵、儲備將領之作用。
古林塱也是商業重鎮。
其商業的繁榮,尤其又推中藥的種植以及製作最為出名。
其中選種之準確、葯植收穫之豐、人脈之寬廣、銷路之興隆,又當推曾家。
雖然古林塱地處丘陵,不過也有三分水田,稻穀、雜糧的種植,自給自足之外,餘糧亦用來交易,換取流通的貨幣。
人人皆說曾家田地不止千畝,收穫自然豐足。
按照現代話語來說,曾家就是“農業種植大戶”、“農業示範點”以及“銷售大戶”。
我從不知道阿部的出身竟然這麼有背景,不由得敲打一番這個混血兒來。
“阿部,你也隱藏得太好了!還是大明遺民啊!”
阿部不甘示弱,從未顯示過任何錶情的臉孔依舊冷若冰霜,狠狠地反擊我:“且不說我了,你鹿馬守義是長毛餘孽。”
說完,嘴角歪歪地浮起一絲難以覺察的笑。
“噓!”我趕緊伸手捂住阿部的嘴巴,生怕他的“長毛餘孽”會招來橫禍。
不過,我知道我多慮了。
原來胡郎一地,雖與潯江府隔江,但是氣候大不一樣。
江南的西寧其實對於緝拿長毛軍並不熱衷。
而且,說來也奇怪,江北的軍務,稱為總兵,總兵不受知府府衙統管,而由鎮守兩廣的滿人高級提督直轄。
而江南的封溪府,軍營級別設為參將,參將受制於知府,而知府皆由漢人擔任。因此,江南兵營,常見的都是漢人的兵馬。
江南和江北,相差很大。
在江北,即使那軍威名震南北的湘軍已經全部肅清了天兵,人們對於“長毛”一詞,仍然不敢隨便出口。
而在江南,人們似乎常常拿辮子和長毛這類話題用作玩笑,絲毫不擔心被人抓住把柄,告發入獄。
我對阿部的身世甚為好奇,便問他:“你們家祖宗,離開了古林塱的曾家之後,去了哪裏啊?”
阿部不改往日的神秘而冷漠,對我的好奇報以打擊:“說來話長了,此處還不是地方交代。”
陳家宗伯似乎對於曾溫兩家的歷史熟知於心,想要開口補充,由於不熟悉阿部的面無表情,以為他乃顧忌往日家族歷史不願多言,也就緘口了。
我們從階下囚到座上賓,也不過一會功夫,等前來調和矛盾的官府,以及充當和事老的民間名望,卻足足等了大半天。
陳大夫人本來想先下手為強,把聶文君給處置了再說。
陳宗伯卻命那些青壯放了聶文君,讓人把聶文君嘴上、臉上、身上的糞尿洗去。
而聶文君知道這場家庭糾紛變成一場濫用私刑的行為,已經知道官府和社會望達正在趕來的路上,卻拒絕洗去罪證。
“古人說唾面自乾,官府來了,好有個證據等大人主持公道。你潑我屎尿,等下大人來了,也好看看你這個人的罪名。”聶文君乾脆坐在地上,披頭散髮,滿身惡臭。
陳大夫人氣得到處摔東西,把瓊廬院子外面的花花草草、罐瓦瓮瓶和枝架木梯摔了個遍。
她指揮着從主家帶過來的人,命令他們上前架起聶文君,裝進帶來的大豬籠。
隨從幾個,面面相覷,卻不敢動手。
陳大夫人破口大罵:“好你們一班廢物!叛徒!養你們這麼久,居然幫着外人來對付主家!”
隨從們有個小夥子,弱弱地對陳大夫人面授機宜,說:“大夫人,宗伯不是讓我們不看佛面看僧面做人嘛。老爺雖是有功名,但是這個女人,往日雖然風塵中人,不過也從了良,是陳家的人,算是私事。我們指兩個外地男人做姦夫,人家請了曾家來做擔保,一會官府來了,幫不幫我們也不一定啊,說不定還判我們挑逗是非、污衊良民呢。”
陳大夫人臉色發青,咬牙切齒:“我陳家,幾時少過他們的團練金、鄉役金?哪一年不比他們從大辮子上級哪裏領得更多?”
陳宗伯勸了陳大夫人大事化了、小事化無一會,不過陳大夫人始終油鹽不進。
他臉色一冷,扔下一句:“我看陳長嫂,你是故意要揮霍清泉了。鄉役金、團練金哪家哪戶沒交過?需你來提醒各位大人:是你陳家替大辮子們養起全府官兵的了?我如此點你你都不醒,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
陳大夫人的隨從搖着陳大夫人的手臂,說:“陳宗伯說的是啊!”
陳大夫人口氣明顯軟了下來,卻不願輸在眾人面前,冷冷地說了一句:“果然是歪鬼邪神當道,聖賢良人泯滅的時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