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的名字
他抹了抹臉上的鮮血,站起身來。
四周風沙滾滾,入眼處是一片連綿的石房,紅磚白牆,人頭攢動。他處於人群中心,岩石搭建的擂台上。喝彩聲像是浪潮,一波蓋過一波。
“凱克,殺了這個奴隸!”
“對着這小子的臉門上再來一拳,就像剛才那樣。”
“他還敢站起來,凱克你下手太輕了吧,快給我們堅強的鬥士放放血。”
喊聲如潮。
臉上火辣辣的刺痛告訴他,這不是夢。
他搖晃了一下發暈的腦袋,自動過濾掉雜音,審視起擂台上的另一人。
濃眉大眼,虎背熊腰,光頭。
緊身背心勾勒出這位猛男爆炸性的肌肉,臉上縱橫的刀疤,更為他平添幾分兇悍之氣。
似乎是注意到了不善的審視目光。
那人伸出猩紅的舌頭舔了舔嘴唇,像是見到了綿羊的惡狼,“別害怕,我會讓這一切毫無痛苦的結束的,就像前面幾個奴隸一樣。”
吳擎沒有搭話。
因為此時有道突兀的聲音回蕩在耳畔。
【你從昏迷中醒來,發現這是個陌生的世界。這裏法制無存,槍火才是永恆的旋律。你正在擂台上與人死斗,血脈噴張的交手刺激着所有人的神經,勝者才有資格拿到自由。你為了生存,開始奮起反抗……】
【正在掃描輪迴者身體狀態,正在開啟輪迴事件,正在解鎖“樂園印記”……】
左手的手背上。
一個類似於陰陽玉的黑色圖案漸漸浮現,像是胎記。
根據腦海中聲音的提示,他右手撫摸上圖案,打開了這個名為“樂園印記”的東西。
微弱的異樣感傳來。
他視線里出現了一個透明虛幻的面板,像是陳列遊戲數據一樣陳列着各項信息。
他能夠肯定,其他人一定看不到這個界面,現在他的樣子在大眾眼裏應該就是被嚇呆的奴隸。
輪迴者:吳擎
等級:不入流
功階:散卒
狀態:流血、發炎、輕微骨折。
技能:無
專精:進階級格鬥精通(65%),進階級槍法精通(35%)
傳承:無
奇物:無
命點:0
任務:……
掃視完面板里一系列古怪的信息,他面無表情的抬起頭,目光再度落到對手身上。
漸漸的。
他回想起了之前的經歷。
短暫失神后,他眼底深處,一股兇狠的戾氣憑空洶湧出來。
……
一切都要從早上說起。
吳擎像平常那樣去醫院做例行檢查。
三期的化療並沒有任何顯著的效果,癌細胞依舊倔強的擴散着。帶着金框眼鏡的醫生語氣委婉卻又嚴肅,像是死神一樣宣告着他的壽命只剩下三個月不到。
就是俗話說的“該吃的吃,該喝的喝,走的時候讓自己安詳一點。”
不過當吳擎走出醫院,隨手把CT報告丟進垃圾桶的時,一名男人卻出現在眼前。
人字拖、白色背心、沙灘褲,腋下夾着一份舊報紙。厚重的眼圈讓男人看起來精神萎靡,像只操勞過度的種馬。
若不是那人秀髮濃密,肯定會被認為是火雲邪神的COS愛好者,中二病晚期那種。
那人緩步踱過來,用報紙攔住了吳擎,之後,就是簡單粗暴的交談。
男人以完全不是開玩笑的口吻,明確的告訴吳擎,可以治好他的癌症。
他一邊說話,一邊露出某種莫名的笑容,讓人忍不住想把他的頭按進馬桶里。
尤其是對於吳擎來說。
一個知道自己生命只有幾個月的人,干出什麼出格的事情都不足為奇,就像化學老師沃爾特·懷特那樣。
但吳擎沒有這麼做。
一是對方的話題引起了他的興趣,二是他的仇家也足夠多了。
這些年為了賺錢,開過武館、當過雇傭兵、打過死拳,灰的白的都做過。
冤家宜結不宜解,尤其是混在江湖氣重的地方。
二十五歲的吳擎,得罪的人已經數不勝數,只要他脫離如今的工作,第二天便有無數尋仇的人接踵而至。
加上每個月都要支付天價的醫藥費……
無數關係、利益的捆綁,早就讓他退後無路。
他要麼一往無前,燃燒生命里最後的血與火,搏那渺茫的生存希望。要麼黯然死去,撒手人寰,成為冢中的一具枯骨,賺取幾顆虛假的眼淚,結束短暫的一生。
吳擎選擇了前者。
現在,他的選擇依舊很明確,沒有人願意死。
放出了類似於“如果是逗我開心,就把你的頭擰下來當夜壺”之類的狠話后,吳擎靜靜等待男人的下文。
對方的回應也很簡單。
自稱為“唐”的肥宅背後忽然冒出絢爛的光彩,整個天地彷彿都消失不見,吳擎轉瞬被光彩包裹成了大繭,意識模糊。
昏迷之際,他只聽得刺耳的聲音在腦海回蕩。
“證明你有入局的能力,新人。”
……
砰!
擂台邊緣。
帶着牛仔帽的中年男人對天空放了一槍,震耳的槍鳴瞬間蓋過了喝彩。
“第三局,押注結束,比斗正式開始!”
人潮情緒高漲。
“凱克,弄死這個黃皮猴子!”
“上啊,老子今天壓了你一百注,如果輸了我就閹了你!”
“凱克!凱克!”
四周的吶喊中。
彪形大漢凱克眼中閃着戲謔,肌肉膨脹間,兩步便移動到了吳擎的身前,砂鍋大小的拳頭在空氣里發出呼嘯的摩擦聲,直衝面門。
正面直拳。
對於體量比自己弱小的對手,這是最簡單的制敵手段。
尤其是凱克的速度一點也不慢。
俯衝帶來的爆發力,加上出手的速度與時機,以他剛才對這名奴隸的試探,對方絕對不可能躲開。
這一拳是必殺之拳!
連擂台遠處觀景台上坐着的兩人都露出塵埃落定的神情。
這兩位經營黃沙擂的首領,眼光何其毒辣?
這種實力懸殊巨大的對決,從一開始就註定了結果。
擂台下面的呼喊聲也在此時達到了頂點。
但這刻。
吳擎一咬舌尖。
帶着腥味的血液以及陣陣刺痛,讓他瞬間從渾噩的狀態醒來。
面對摧枯拉朽的長拳,他側身前拉,不退反進,右腳向外大弧一劃,身子詭異的虛晃到了凱克側面,接着左腿如出海蛟龍般狠厲的踢在凱克髕骨上。
令人牙酸的骨折聲響起,那蠻牛般的身軀一陣搖晃。
吳擎趁機順勢上前,踩着凱克已經被踢折的膝蓋骨,全身力道匯於右腳,猛蹬下去。接着雙腿像是蛇般纏繞在他腰下,囫圇一滾。
咔擦!
凱克左腿彎折出了一個恐怖的弧度。
魁梧身體不受控制的跪下,慘叫聲撥動着每個人的神經。
吳擎此時藉著反衝力起身,右臂彎曲着前拉,快而烈的肘錘正好抽擊在凱克下顎。
潭腿,鴛鴦連環!
噗……
伴隨着兩顆大牙飛出,凱克后躍起一米多高,轟然倒在地上。這名壯漢雙眼翻白,血沫子在他嘴裏涌動着,呻吟聲不斷。
吳擎這一連串的動作流暢自然,兔走鶻落,一氣呵成,像是狂草名師在粗宣上潑墨。
從男人出招到躺在地上呻吟,前後沒有超過一分鐘。
反轉來得太快,以至於誰都有些不知所措。浪潮般的叫喝聲戛然而止,擂台四周靜得可怕。
“呸……”
單調的聲音打破寂靜。
吳擎吐出舌苔上瀰漫的血水,緩慢走到擂台中央,眼神看向戴着牛仔帽的裁判。
剛才拿着發令槍的那名男人這才回過神,慌忙的對着天空打開一槍,尖着嗓子大叫道:“凱克……凱克敗!你的名字!!”
“吳擎。”
兩個字剛出口,擂台下瞬間爆發出雷鳴的聲音。
如同奔涌的山洪。
“吳擎!花刀頭領上次從礦山帶回來的奴隸?”
“好像是。不過這小子下手真毒啊,凱克就算不死也丟了半條命,想要在打起碼要修養幾個月。”
眾人一邊吶喊,一邊七嘴八舌。
那名拿着發令槍,做牛仔打扮的裁判走到擂台上,意外道:“你還有九場,勝過五場,就可以申請加入黃沙盜,擺脫奴隸身份。”
男人看了看吳擎嘴角的血跡,話鋒一轉:“你應該回到房間休息,好好養足精神,明天再來。我叫吉姆,黃沙擂的裁判。這一場的獎勵等下會送到你的住處。從現在開始,你是在為自己的生命、自由戰鬥!”
“可以連擂嗎?我覺得一次性打完比較好。”吳擎聽得下方連擂的喊聲,心中意動。
吉姆像是見了鬼般雙目圓瞪,語氣誇張:“朋友,你確定?一旦輸了,就算沒死在擂台上,那也失去了繼續打擂的機會,最低等的奴隸,只有一次上擂台的資格!”
“這樣啊,那也是技不如人,怪不得誰。”吳擎活動着剛才有些扭傷的手骨,堅持道。
吉姆怪異的看了他一眼,不在多說,手中發令槍噴吐出火舌:“各位,我們剛才的勝者,現在請求連擂,那位願意上場?或者,我們兩位大頭領手下有奴隸想上場嗎?”
歡呼的浪潮聲停歇下來。
眾人目光都轉向了遠處,擂台正對着的觀景台。
上面依次放着五把長椅,有兩人在其中,神態各異。
“潭腿十二路,拳腳利落,出手乾淨果斷,練家子的好手,一般人還真不夠他打。沒想到奴隸里能出這種貨色。”灰色長衣的中年男人目光盯着台上,有些不可思議,自語道:“花刀帶回來的這批奴隸里,我倒是打眼了。”
“咯咯,十幾年來,阿非利加和亞細亞被偷運過來的奴隸上百萬,魚龍混雜。
有些地方信奉蠻神,茹毛飲血。
連鬼巫術都有,拳腳好點的奴隸有什麼奇怪的。
李炮頭,凱克是你用心培養出來的,這一下折了不少吧?花刀手下這隻黃皮猴子,真是扎人得很啊。”
旁邊。
腰間別著兩把左輪手槍的男人語氣幸災樂禍,話中帶刺。
聽到“黃皮猴子”這四個字,李歸人臉拉了下來,“這點東西我還輸得起。看瓊恩先生這幾局擂台的下注,都是贏多輸少,要不趁着這勁頭,明天我們兩人來場獨擂,叫幾個人上去玩玩?”
“等段時間,一定陪李炮頭盡興。這幾天有票大生意,抽不開身。”雙槍男瓊恩譏諷一笑,正了正帽檐,走下了觀賞台。
“賣女人的臭販子,洋氣什麼。”
李歸人盯着瓊恩的背影,冷哼一聲,絲毫不避諱。
瓊恩臉上笑容一僵,頓了頓,拉低帽檐,頭也不回的離開。
眾人看見兩位頭領在上面談論得不歡而散,雖然好奇,但是卻不敢多過問。
黃沙盜五位頭領涇渭分明,時常有摩擦,已經見怪不怪。
瓊恩走後,李歸人站起來,衝著吳擎一笑:“想打以後有你打的。現在另外三名頭領都不在,我沒權利讓他們手下的鬥雞上。至於我的奴隸,剛才最強的一個已經死在你手裏了。
不過有人想上場玩,你就可以連擂。”
吳擎掃向四周。
結果那些坐在擂台候位席的人全都是一言不發。
敢坐在黃沙擂下打拳,誰也不是傻子。
凱克在這群人中拳腳是最頂尖的那批,連他都招架不住兩招,其他人上去不是送命?
這些奴隸雖然是拿命搏一個未來,可誰也不想死得稀里糊塗,成為別人的墊腳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