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西樓之地
人:“原來只是玩笑啊,沒關係,我很開心。”
洛吹雁的問題不難回答,本就不難回答,在洛吹雁期待的目光中,風滿樓說出了兩個字:“西樓。”
雨還在下着,有越發密集的趨勢,但是馬蹄聲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樣子,西樓,正是洛吹雁要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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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樓是一座樓,規模宏大,佔地千里,抬頭看不見樓頂,因為它根本就沒有頂,西樓似乎總是在施工中,每當大災來臨的時候,西樓就會招聘人手開始修建,大災一結束,施工停止,這樣一座佔地面積極廣的樓,在江湖中享有的聲譽,是任何一個人都比不上。
西樓又不是一座樓,雖然遠處看去是一個整體,但是當走進去看,才發現,這樓上樓下住了不少的人,皆是在大災大難中活下來,卻身體殘疾的人,他們在這裏紮根落戶,生兒育女,他們組成了西樓的一部分。
沒人知道西樓是什麼時候出現的,或許是在前朝,或許是在更早的時候,但是西樓的主人卻一直是一個迷,有很多的人在外面說自己是西樓的樓主,因為沒有人證明他是假的,便每一個人都是真的,他們靠着西樓的名號可以得到不少的便利,而且也沒有出來闢謠的。
不過在第一天有人說自己是西樓的樓主,若他敗壞了西樓的名聲,第二天便身首異處,似乎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維護着西樓的名聲,有人說那隻手就是西樓真正的主人,也有人說西樓無處不在,但不可否認,西樓,在江湖中有着不可比擬的地位。
雨已經下了一天一夜,卻沒有一點要停跡象,打在窗戶上,乒乒乓乓的響着,即便該是天亮起來的時辰,依舊有濃重的陰雲壓在天空,遮住了陽光。
風滿樓睡得不安穩,他做夢了,夢到了很多東西,很多年前發生的事情,一個接着一個,他看着自己在夢中哭泣,在夢中流血,在夢中死去,但是躺在床上的人卻沒有一點做夢的樣子,夢醒了,他睜開了眼睛,依舊是波瀾不驚的樣子,好像剛剛那些只是錯覺一樣。
他穿上鞋子,走下床,落地無聲,來到了桌子旁邊,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經過一夜,水已經涼了,冰涼冰涼的,但是很快這杯水便開始冒出了熱氣,甚至沸騰起來,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收起了內力,雙手握着杯子,不是用手掌握着,只是把指尖搭在杯壁上,感受滾燙的溫度。
真的,他已經不會在害怕夢裏面的那些東西,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弱小的連自己的命運都被被人牽在手裏的人了,他不害怕,連一點害怕的情緒都沒有,只是身體有些冷,這是用內力也無法熱起來的。
蒼白的手指被燙得通紅,風滿樓卻像是感覺不到一樣,似乎是在發獃,又好像是在聽誰在說話。
“篤、篤、篤。”
敲門聲有節律的響了三聲,每一次的間隔都是一模一樣,敲完之後,也不等裏面的回話,就推開了房門,把手裏抱着的臉盆放在架子上,招呼風滿樓凈臉,自己則開始收拾床鋪。
這樣的事情似乎發生了很多次,兩人之間可能存在這某種默契,但是風滿樓就像是沒有聽見一樣,依舊靜靜的坐在桌子的旁邊,手裏捧着一杯茶,也不喝,就那樣靜靜的坐着。
“唉,”來人看上去已經很老了,馱着背,穿着一件灰色的外衣,頭低得很低,似乎要把自己低到塵埃里去,看到風滿樓依舊坐在桌旁沒有動作,老人慢慢的走到了放着臉盆的地方,拿起搭在盆沿的毛巾,浸濕,擰乾,又一步一步的挪了回來,把毛巾遞到了風滿樓的面前。
“先生,擦擦臉吧。”
似乎是在這個時候,風滿樓才醒了過來,他結果毛巾擦臉,把毛巾放回臉盆里,看着老人收拾好了床鋪,又抱着臉盆出去了,這才眨了眨眼,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是那麼的頹廢,不過效果不大,他每天都是這樣做的,但是沒用,身體在反抗他的思維。
老人走了出去,依舊是一步一挪的樣子,路上碰到了人也是笑着打招呼,現在時間還早,已經有不少的人忙碌了起來,孩子開始在樓里跑來跑去,每一個房間都是一戶人家,互相挨着擠着,在這密密匝匝的房間裏,你能找到不少不同風格的裝修,看上去似乎不是一個時期的作品。
“徵人叔叔早。”早起的小孩,背着小包在樓上亂竄,也不怕在這密密麻麻的房間之間迷了路,臉上帶着笑,一不注意就撞到了抱着臉盆的老人。
老人對着小孩笑了笑,拍了拍他的頭,從兜里掏出一顆糖來,塞到了小孩的嘴裏,看着這孩子蹦蹦跳跳的離開了。
這時候才看清楚這個頭髮花白還駝背的老人,那裏是一個老人,他長着一張及其年輕的臉,說一聲俊美也不為過,但是這人的臉上卻滿滿的都是滄桑,看着開始熱鬧起來的西樓,萬徵人笑了起來,或者這就是他追求的寧靜。
束好了頭髮,風滿樓推開了窗戶,像是得到了某種暗示一樣,剛剛還延綿不絕的雨水,漸漸的小了起來,幾個呼吸之後便真的停止了,陽光透過雲層,灑下了萬丈金光點亮了整座西樓,同時也照亮了前來西樓的路。
探出窗外,閉上眼睛,風滿樓聽到開始活起來的西樓,開始覓食的鳥鳴聲,還有噠噠的馬蹄聲,那匹馬一定很累了,但是有人抽着它不讓它停下來,他背上的人喘息着,似乎只是甩着鞭子就已經耗盡了所有的力氣,就算是這充滿了希望的陽光也不能讓他感覺到溫暖。
終於,他看到了那座樓,那座名為西樓的樓,真的很大,即便距離很遠,他依舊能夠看到它的輪廓,他就站在那裏,似乎是在等着自己。
洛吹雁又一次甩下了鞭子,但是這一此胯下的馬沒有在繼續向前,而是嘶鳴一聲,倒在了地上,倒在水坑裏濺起了一片水花,它喘息着,卻站不起來。
洛吹雁倒在地上,卻緊緊地護着懷中的女孩,就算現在內力不濟,好像移動一根手指都覺得費勁,但是他依舊沒有放手,側過頭去看着已經能夠看見輪廓的西樓,洛吹雁卻忍不住的想要哭泣,就差一點,就差一點。
傳說,江湖中曾經解過大夢三千這種毒的神醫,就住在西樓里,因為他解了這種毒,壞了一股勢力的大事,被人追殺,逃進了西樓,被西樓的主人所救,有人想要闖進西樓,最終都折在了裏面屍體被扔出來,被路過的野狗吃了個乾淨。
就差那麼一點點,看見了它,它就在那裏,但是自己卻過不去,洛吹雁是真的哭了,他現在渾身上下都是濕的,臉上也全部都是雨水,剛剛濺起的泥水也見了他一身,現在誰還能看出這是那個天下誰人不識君的洛吹雁。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明明就在那裏了,但是自己卻到不了、
“風滿樓!”
“風滿樓,救救她。”
“風滿樓!”
“……”
眼淚已經模糊了洛吹雁的眼睛,好像又一場大雨撲面而來,現在他只能想到風滿樓,住在西樓的風滿樓,傳說西樓的人沒有一個是健全的,究竟是不是真的,洛吹雁不知道,當他聽到風滿樓說自己的樓是西樓的樓的時候,問過他:“那你知道西樓的樓主是誰嗎?”
那時候風滿樓的回答是:“西樓沒有樓主。”
這句話洛吹雁沒有明白,所有人都說西樓的樓主很神秘,要是沒有這麼一個人的話,那麼西樓是怎麼修建起來的,那麼給修建西樓的人支付工資的人又是誰?
洛吹雁不知道誰才是真正的西樓的樓主,在這座看上去與世隔絕的樓里,他只認識風滿樓,所以他只能叫着這個人的名字,他想告訴風滿樓他來了,想要告訴樓里的人他認識風滿樓,他希望有人能聽到他的聲音,但是西樓太大,他的距離太遠,樓里的聲音吵吵嚷嚷的,他的聲音裏帶上些許絕望,努力讓自己翻一個身,把懷裏的女孩被盜背上來,自己就算是爬也是能爬到的。
剛剛翻過身,洛吹雁的手就停在了一雙鞋子的旁邊,順着那雙鞋,那雙腿,不斷的抬起頭,終於看到了那個人的臉。
洛吹雁擦乾了眼淚,把臉上塗得更花了,他說的第一句話是:“風滿樓,你終於聽到我的聲音了。”
第二句是:“風滿樓,救救她。”
說完這兩句之後,洛吹雁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大雨過後的天氣,會令人心胸開闊,比那種綿綿的小雨來的爽快,雨水很快就被肥沃的泥土的吸收乾淨,僅有的幾個水坑,只要不是瞎子就不會踩到。
風滿樓看着倒在他腳邊的二人一馬,在洛吹雁開始叫他時候,他就在這裏了,只不過這人似乎看不見一樣一聲一聲的叫着,風滿樓也不知道是出於那一種心情,竟然只是在旁邊看着,直到這個人看到了他,徹底的失去了意識,才動了動眼珠子。
他把洛吹雁提了起來,確定這個人真的沒有了絲毫的意識,才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