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開店 五

第四章 開店 五

鎮裏人幾時見過這等場面,紛紛放下手中的活路趕來湊熱鬧,紅樓前一時人山人海。屈良夾在人群里觀望,只見木瓜、蠻牛、南八妹、楊通幾人均在端茶送水,接客納禮,忙得是不亦樂乎,就連一向沉默寡言的李旦也在那幫着搬賀禮,滿心不是滋味道:“一群沒骨氣的傢伙。”

大夥正瞧着熱鬧,山間忽然回蕩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眾人回望去,只見數騎由鎮外飛馳而來,濺起無數雪花,眨眼便到了場外。馬上下來五人,為一中年男子身披貂絨錦袍,頭戴烏金冠,腰懸一柄珠光寶氣的金刀,年紀大約四十開外,長得是高額闊頜,目光如炬,看上去十分威嚴。其身後四人一色青衣勁袍,背負長劍,看年齡都在二十上下,卻個個精神抖擻,一臉剽悍。

袁寶和一見來人,打老遠便抱拳出迎道:“哎喲喲!胡大總管親臨造訪,小弟有失遠迎,不周之處還請多多包涵。”那男子面無表情,僅微微還了半禮道:“袁大掌柜客氣,胡某奉掌門之命前來道喜,因路途匆忙,僅備了些許薄禮,還望大掌柜笑納。”

袁寶和笑着還禮道:“豈敢豈敢,莫說邱掌門乃我江南武林的領袖,受萬人敬仰,便是總管本人,那也是名揚四海,威震八方的英雄豪傑。在下區區一個生意人,只不過在此處開了間小店,便能得大總管紆尊降貴,親臨造訪,實在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

胡姓男子忽然冷笑道:“袁大掌柜這是在抬舉胡某呢!還是在取笑胡某呀?”袁寶和何等精明,一聽這話便知緣由,立馬改口賠不是道:“小弟失言,小弟失言。大總管親自登門祝賀,那是看得起我袁某人。”說著朝樂班叫道:“奏樂,迎客。”說著讓開正路,攤手邀請道:“大總管裏面請。”

胡姓男子微一頷,叫手下人獻上一黃綢包裹的錦盒道:“這是邱掌門特地請人趕製的‘吉祥玉如意’,柄上有邱掌門親書的‘廣開財路,福通四海’八個字,還請袁兄笑納。”袁寶和連忙謝了,雙手捧過錦盒轉交給手下人收好。胡姓男子又叫手下從竹筒中倒出一幅捲軸,遞給袁寶和道:“此乃在下專程請沈周先生所作《牡丹圖》,也請袁兄一併收下。”

袁寶和聞言大吃一驚,忙捧過圖卷愛撫道:“沈老先生乃當世名家,輕易難求墨寶。想當年小弟耗費重金,幾經周折才從其親友手中購得《臥遊圖》一幅,已是彌足珍貴,視之為傳家寶。未想到大總管竟以如此厚禮相贈,小弟無以為謝,請受一拜。”說著便深深作了一揖,又起身讚歎道:“大總管真乃神人也,如此珍品竟能信手贈人。難怪天都派至從得您相助,更是如日中天,傲視同儕。”

胡姓男子微笑道:“胡岩一介武夫,能得掌門賞識,提攜於市井,乃此生莫大的榮幸。至於這些書畫,在胡某眼中如同廢紙,倒是你們這些文人富賈視為珍寶。若非當年我在天目山狩獵,無意中由虎口下救出沈先生,使他欠了胡某這份恩情,要請他老人家題字作畫,還真是不易。”

袁寶和心花怒放,忙道:“那小弟以後再求字畫,還得多多仰仗總管了。”胡岩陰笑道:“那就要看袁兄的誠意了。”言罷,突然仰天大笑起來。袁寶和自然知道其用意,忙陪笑道:“那是那是,總管有何差遣,小弟遵循便是。”說著又邀請道:“總管裏面請。”胡岩一抖錦袍,昂闊步進了紅樓。

屈良看在眼裏,心下直犯嘀咕,皺眉低聲道:“這是何許人物,到蠻會擺噱頭的?”只聽耳後有人回答道:“此人便是江南四虎之‘威虎刀’胡岩,同時也是天都派的護法總管。”屈良回頭見是游農,繼續問道:“江南四虎又是些什麼人?”

游農道:“除了胡岩,還有‘黑虎爪’鄭崖、‘神虎鞭’6基、‘落虎錘’全順,都是江南武林道上的成名人物,與紅蓮三鳳並稱為‘四虎三鳳’。其實論武功和資歷,三鳳都遠不能跟四虎相提並論。胡岩更是四虎之,一身武功就連邱掌門都不敢小覷。”

“三鳳?”屈良眉毛一挑,嗤之以鼻道:“就那三個臭婆娘,也能算是江南武林的名人?”游農嚴肅道:“你可不能小看了她們。三鳳雖弱於四虎,但尋常人物尚不是她們的對手。更何況她們身後還有個與天都派齊名的師門,即便仰仗師門的聲勢,她們也能在江南道上橫着走。”

屈良心中暗罵道:“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難怪世上有如此多作威作福的人,原來都是些拿着雞毛當令箭的跳樑小丑。”眼瞅着木瓜端水給胡岩洗手,胡岩洗閉賞了個元寶給他,木瓜樂得就跟瞅見親爹似的,屁顛屁顛地跟着上了樓,屈良更是無名火起,暗將木瓜罵了個狗血淋頭。

正當大家都在議論胡岩的氣派時,只聽頭頂一聲嬌吪,如疾風掠過山口道:“紅蓮聖使駕到,袁寶和還不出迎。”眾人尋聲抬頭一看,只見五個紅衣少女並排立於積雪的屋檐上,好似五朵綻放的紅花,在朝日下更顯嬌艷。當中那少女面蒙白紗,身披黑斗篷,髻上插了朵金色蓮花,右手裏握着柄檀木長劍,眉如柳絮,目若寒星,倒也英姿颯爽。就連她身側的四個少女也是個個英氣逼人。

屈良見這五個少女與“紅蓮三鳳”打扮相似,遂低聲道:“感情是紅蓮教的人來了。”游農頷道:“別多話,有好戲看了。”須臾,只見袁寶和跌跌撞撞地奔出紅樓,見眾人均抬眼望着屋頂,於是轉身朝上抱拳道:“罪過,罪過。尊使駕到,恕袁某失察,不敬之處,還請原宥着個。”

蒙面少女陰陽怪氣道:“嘿嘿!我看袁掌柜忙着招呼胡大總管,哪有功夫接待我等小女子。”

袁寶和為人老到,聞言立馬賠笑道:“尊使說這話可就折殺袁某了。紅蓮聖使代表的乃是印教主,身份何等尊崇,怠慢聖使就等於怠慢印教主,這罪在下可吃不起啊!不過話又說回來,印教主與邱掌門乃是名揚天下的俠侶,既為一家人,又如何能分彼此先後?胡總管雖說是在天都派任職,但他既然代表了邱掌門,也就等同於代表了印教主。就如同尊使既代表了印教主,也代表了邱掌門。便是借袁某人十個膽,在下也不敢得罪二位哪!”

蒙面少女本欲反駁,但仔細一想又覺不妥,畢竟教主的心思不可揣度,萬一出了錯便會落得萬劫不復。一想到這裏,她立即將到嘴的話吞了回去,輕輕一笑道:“袁掌柜不愧是老江湖,這話說得八面玲瓏,任誰也挑不出刺來。”言閉,帶頭從屋檐上跳了下來。她體態輕靈,衣帶飄舉,宛如下凡的仙子,竟比那滿天的飛雪還要飄逸。

樓下眾人不禁看得呆了,彷彿置身於仙境之中,仰望着一群仙女在那裏輕歌曼舞。唯獨屈良不屑一顧道:“就這群賊婆娘,別看平日裏人模人樣,其實骨子裏全是壞水,也好意思嘩眾取寵。”

游農忙制止道:“不可胡言,這紅蓮教豈是你我惹得起的。”屈良嗤之以鼻道:“有什麼了不起的,就她們那三腳貓的功夫,也好意思拿出來糊弄人么?”

蒙面女子聽力甚好,隱隱聽到有人對自己不敬,只是不能確定何人,於是落地后環視眾人,冷冷問道:“方才是誰大言不饞,毀我紅蓮教聲譽?”游農嚇了一跳,忙拽住屈良的手肘低聲道:“瞧你闖的禍,不許支聲。”

屈良也知道對方不好惹,當下裝作沒事人一般,跟着別人東張西望起來。蒙面女子等了片刻,見無人回答,正欲罵上兩句作數,忽見一瘦弱的男子跌跌撞撞地奔向自己,當下警戒道:“你是何人,竟敢冒犯本聖使?”豈料那男子衝到她跟前,突然抬頭啐道:“賊婆娘,是你家小爺我說的,怎麼樣?”

蒙面女子定睛一看,見來者瘦瘦小小,竟是個尚未成年的孩子,不由愣了愣,續而眼冒毒火,沉聲道:“原來是你這臭小子。”男孩透過對方薄薄的面紗,見其嘴角邊有粒美人痔,不由腰板一挺,更加囂張道:“原來是你這壞婆娘,上次沒被教訓夠是吧!竟敢再來界口鎮逞威風。”

這男孩不是屈良又是誰?他原想裝模做樣,糊弄過去算數,豈料卻被人猛推了一把,便跌跌撞撞地衝到了蒙面女子跟前,也只好硬着頭皮叫起板來。游農嚇得面如土色,正不知怎麼回事,卻現身邊忽然多了個少年。

只見這少年周身籠在一件黑布麻袍中,看上去只有十七八歲,但骨子裏卻透着股穩健老辣之氣,絕對不容小覷。少年用鷹隼般的目光注視着屈良和蒙面女子,嘴角始終掛着微笑,就像看鬥雞般輕鬆自如。一張稍顯漆黑的俊朗面頰上,卻因多了條寸許長的刀疤,而平添了幾許滄桑和粗獷。

“這少年是誰?”游農迅搜索着腦海里的記憶,卻始終猜不透少年的來路。但憑藉著豐富的經驗,他幾乎可以肯定,身邊的這個少年絕非等閑之輩。

那紅蓮聖使也非別人,正是紅蓮三鳳中的李丹鳳。她自從上次在界口鎮受挫,便引為平生大辱,若非礙於屈良年幼,害怕聲張出來徒遭羞辱,早明目張胆地拔劍將其殺了。儘管她自持身份和面子,不便當眾出手傷人,眼中的恨意卻已如毒箭般射向屈良,末了,竟低聲恐嚇道:“當初沒把你拖死,當真是貽害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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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天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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