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平海無波底下浪（2）
是夜，原本寂靜的小院突然有數條人影閃過，不一會兒，原本無人的院子就人影幢幢了。
屋裏，本來睡得正熟的杜夫人突然驚醒，她坐起來，喘着粗氣看着窗外。屋裏風聲大，杜夫人起來的聲音並沒有影響到翠翠的睡眠，杜夫人披上一件衣服，從床上下來，走到窗邊看着外面。
悄無聲息地，院子裏亮起來一盞燈。
“啊！”杜夫人嚇了一跳，驚叫着向後倒退兩步，踢到了睡在地上的翠翠。
翠翠終於被杜夫人的動作驚醒，揉着眼睛從地上爬起來，問杜夫人：“夫人，您怎麼了？”
杜夫人指着窗外，顫抖着說：“翠翠，你看外面。”
翠翠一看也嚇壞了，這一晃的功夫，外面已經不是一盞燈了，而是一片燈火通明，她嚇得說話都不利索，磕磕絆絆地說：“夫，夫人？”
杜夫人雖害怕，卻也壯着膽子慢慢往外面走去。外面睡在地上的車夫仍然沒醒過來，翠翠搖了他半天也沒有動靜，這時杜夫人已經走到了門口。
院子裏圍了一圈的人，這些人皆着黑衣，外罩黑袍，雖未蒙面，但是黑袍寬大的帽子遮擋着面容，看不清相貌。為首的一人卻沒有戴帽子，露出的臉上從左眼到右臉亘着一條醜陋的疤痕，讓那張臉看起來有些猙獰。
“你，你是什麼人，來做什麼？”杜夫人強做冷靜，看着黑衣人。
黑衣人陰沉沉地開口，聲音粗啞，好像破風鼓發出的聲音：“我是暗影，來取你的命。”
“是他，夫人，路上跟蹤我們的一定是他！”跟過來的翠翠看到暗影之後發出了驚恐的叫聲。
杜夫人倒退一步，被翠翠扶住，她搖着頭，喃喃自語：“我說這荒山野嶺怎麼會突然有人家，你們是故意的，是不是？原來我昨天覺得不對並非是我的錯覺，那個老太太的身材，未免也太高了，一定，一定是你們對不對？”
“哈哈哈哈哈。杜夫人果然聰明啊。”屋裏突然走出一人來，正是那老太太。可此刻，她卻發出了清亮的中性的嗓音，那聲音聽不清男女，但十分好聽。
杜夫人扭頭看着她，便見她的身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伸展開，居然是縮骨術。身體伸展開之後，粗布的衣服脫落在地，露出了裏面的紫色長衣。等到身體恢復了原樣后，她便抬手將臉上那張蒼老的皮也撕下來，露出了本來的面貌。那是一個年輕的女子，看起來不過雙十年華，狹長的雙眸，嫣紅的唇畔，一頭烏黑的秀髮未做任何修飾，只是直直地垂下，此刻被風吹起來，遮住了半張臉，看起來異常妖艷。
“你，你又是什麼人？”杜夫人只覺得渾身發冷，寒氣從心底往上冒，一直涼到了指尖。她還能強撐着冷靜地問，扶着她的翠翠已經嚇得渾身發抖，簌簌的彷彿篩子。
女子輕笑，伸手托起杜夫人的下巴，看着她說：“杜夫人倒是膽子很大呢，杜大人做了那麼多的虧心事，杜夫人倒是不怕半夜鬼叫門。”
“你究竟是何人？！”杜夫人被她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眸看得渾身發毛，躲開她的手，聲音尖利地問道。
女子說：“我是什麼人不重要，反正杜大人作惡無數，哪一樁都足夠他全家來償命的了。”
女子說話間殺氣畢露，杜夫人看着她猙獰的面容，突然感覺到了無盡的恐懼，她抖着聲音問：“你，你想做什麼？”
女子搖了搖頭，十分失望地說：“我想做什麼？我已經做了呀，杜夫人不知道嗎？您今晚吃的飯里有毒啊，杜夫人吃着可好？”
杜夫人的瞳孔猛地收縮，她再次後退了兩步，突然感覺胳膊上一松，低頭就看到翠翠倒在地上，痛苦地將自己抱成團。
“翠翠！翠翠！”杜夫人蹲下來試圖將翠翠拉開，然後就聽到上面女子興奮的笑聲，杜夫人抬起頭來，憤恨地看着她：“你，你到底做了什麼？！”
女子說：“夫人可知，這世上有一種毒藥，名叫七步殤？”
杜夫人只覺得被重鎚砸中，她的確聽說過這葯，但也聽說過，這葯許多年前就隨着任鳳簫一起消失了。
她正想着，便見抽搐着的翠翠突然開始七竅流血，不止七竅流血，她身上所有的孔洞，甚至於皮膚都在滲血。不過片刻，她的皮膚已經呈現一種灰紫色，下一秒，便聽翠翠一聲慘叫，瞬時就沒了氣息。
杜夫人還沒來得及說話，便突然覺得腹腔一陣劇痛，她也跌倒在地，痛苦地抽搐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杜大人壞事做盡，他的家人能死在七步殤之下，也算是死有應得了吧？”女子張狂地笑了起來，笑得表情都猙獰起來，她看着杜夫人一點點將自己團抱起來，七竅也開始緩緩地流出血來。
“杜夫人的毒要發作片刻，我便不作陪，暗影，咱們走吧。”
暗影低聲應答，女子一躍而起，幾個起落便不見了，而那些黑衣人，也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杜夫人還有意識，不過她已經什麼都顧不上了，滅頂一般的疼痛向她襲來，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五臟與血管一點點爆裂，鮮血湧出，她很快也會像翠翠一樣了。
剛剛熱鬧起來的小院又安靜了下來，風吹樹葉的聲音異常清晰，沙沙地一直到天明。
清晨的太陽剛剛照到小院的一角的時候，遠遠地便有一騎白馬慢悠悠地向這邊走來，馬上有一銀衫男子，正半眯着眼昏昏欲睡，看起來像是早起趕路，又實在忍不過瞌睡的樣子。不過當他慢慢靠近小院的時候，卻突然驚醒一般坐正，本來半眯着的雙眼驚訝地睜開又危險的眯了起來。
血腥味，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在這山間橫衝直撞，直衝進他的鼻腔。
因為長久在江湖上漂泊，他幾乎立刻就想到是發生了屠殺。思考間已經走近了小院，血的腥甜味愈發濃重起來，銀衫男子看着緊閉的院門，深深地皺起了眉。他翻身下馬，走向小院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