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最後一次面試,疾走功!
時間:2012年6月25日,18點25分。
地點:美國休斯頓航天中心。
事件:戰神18-X登月火箭進入60秒發射倒計時。
王歡是倒數第二個進行華南廣播影視學院英語老師面試的。三十來歲的面試官因為長時間的重複着千篇一律的問題,到輪到王歡的時候,臉上已是一臉的疲態,或許只是基於學校對老師在禮儀方面的規定,對王歡還保持着基本的笑容。
面試官打開王歡的個人簡歷,程序性的問完早就準備好的幾個問題,沒有再多說話,只是在簡歷上畫了幾筆,便叫王歡回家等消息。
畫的是什麼,自然不是王歡可以知曉的了。
憑感覺,王歡知道這次的找工作基本上又沒什麼戲了。從大四開始到大四結束,他參加了不下百場的招聘會,投下了兩百多份的個人簡歷,僅僅有幸參加了包括今天在內的13次面試,但無一例外,最後沒有被任何一家錄取。
不過,這麼說或許不太確切。在過去的12次面試之中,其中有三家沿海的企業願意收他,叫他畢業之後帶着畢業證和學位證去報道。王歡給面試官解釋說,因為家庭的原因,自己大學期間辦了助學貸款,學校說會把畢業證和學位證壓在學校,等還清了錢再給自己。所以,他自己無法在工作時提供這些證件。
“那複印件?複印件總有吧?”面試官問。
“確實對不起,爭取了幾次,學校連複印件也不願給。不過,學校給我寫了個證明。您看?”王歡小心翼翼的將那張求爹爹告奶奶得來的A4紙雙手遞給面試官。
面試官斜眼掃了眼證明,然後將證明夾在了王歡的個人履歷中。然後揮了揮手,叫王歡回去等通知。
就這樣,王歡失去了最後一個能夠證明自己學歷的官方文件,這讓他後面的求職生涯變得更加的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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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沙區麗苑酒店面試出來的時候,時間已近晚上七點。華燈初上,對面的三峽廣場依舊熱鬧非凡。因為是教育區的緣故,沙區集中了雙慶絕大部分的重點中學和大學,這讓才建好不久的三峽廣場成了觀看美女和醜女的絕佳場所。
王歡朝廣場的方向望了望,此時的他,眼中有色而心中卻無色,只在心底留下了一聲嘆息。王歡回過頭,邁開腳步,大步流星的朝學校方向走去。
從三峽廣場到外語學院,至少有五公里的路程,做公交車需要一塊五。
不過,王歡卻並沒有去附近的公交車站等車,而是選擇了“走”回校。這一方面自然是為了省錢;然而最重要是卻是王歡在藉著走路練習一種叫着“疾走功”的拳法。
王歡眼觀鼻鼻觀心,將心意集中在大腿以下的肌肉,特別是十個腳趾和腳掌以及小腿肌和大腿肌,微微一發力,整個身體,由靜到動,如同踩下油門的機車,朝前移行。
速度並不快,差不多跟運動員競走相仿;但動作卻並無那麼誇張。看起來就像一般人的快步走,顯得輕鬆而隨意,所以如果不是長時間特別注意他,外人並不能看出正在練習“疾走功”的王歡跟一般人有什麼不同。
而且,王歡身高雖然有1米78,在中國南方還算有點高的,但相貌卻生的普普通通,除了皮膚有點白,所以整個人放在街上並不惹眼,所謂的回頭率更是半點也談不上。
當然,這也是王歡刻意壓制的結果。如果全力發動“疾走功”,不說趕超博爾特,讓飛人文翔在後面吃自己的灰,王歡還是有把握的。
正因為有着這一層考慮,王歡在面試屢試屢敗之後,還能保持着一顆平常心。他在心裏早就做好了打算:如果在畢業之前還沒有人要自己,那麼就去參加中國田徑,儘管還沒確切的測試過,相信憑着自己練習了兩年多的“疾走功”,不論是短跑,中跑還是長跑,都會有所建樹。
過張家灣,過楊公橋,過烈士墓……。頂着淡淡的夜色,王歡一路行來。孤獨的身影不斷的被身後的各種或大或小,或舊或新,或一般或昂貴的車輛所超越,只留下一股股參合着汽油味的氣體。
經過了20幾分鐘的疾走,王歡到了烈士墓新世紀超市。疾走了五公里,王歡除了額頭有些汗外,心不慌,氣不喘,一點事也沒有。而額頭上的汗,大部分也是因為天氣太熱的緣故。
烈士墓的新世紀超市,是半年前由雙慶本土超市連鎖集團新世界百貨超市集團開的一家分店。主要瞄準的是這附近的兩所高校——政法大學和外語院校的學生。因為只此一家,別無分店,加上新世紀的名聲在外,開張之後,生意那是相當的好。王歡有時候也來這裏買點便宜的小東西。
新世紀的前面有個小壩子,密密麻麻的擠滿了不少小攤販。多是一些鄉下人和城市下崗職工擺的,以中年人和老年人居多,賣些水果,臭豆腐之類的。
王歡常常照顧這些小販子們的生意,雖然買的東西不多,但卻從不講價。因為看到他們,王歡就想起了自己已經過世的奶奶,因為他的奶奶就是一個擺攤的小攤販。
王歡沒有父母,是個孤兒。20年前的清晨,被早起的奶奶在路邊的一個花壇邊撿到。奶奶沒有丈夫,孤單一人,這麼多年來一直一個人生活。見到了被遺棄在花壇邊的王歡,就帶回了家。在周圍找了很多地方,都沒找到王歡的父母。然後又一直等了兩年,才去派出所辦理了領養證。
就這麼著,王歡便跟奶奶生活在了一起。20年來,奶奶起早貪黑的外出擺攤,一分一毛的存錢供王歡上學讀書,一直到兩年前因為腦溢血去世。
王歡準備到壩子裏花一塊錢買三個饅頭來當晚飯吃。賣饅頭的是一個背有點駝,臉上爬滿了皺紋,頭髮已經花白的大娘。
正準備朝前走,就見一輛白色的長安之星麵包車停在了壩子前的馬路邊。麵包車上面印了幾個對於小攤小販們來說相當具有威懾性的大字:
市政監察!
從麵包車裏面下來兩個穿制服的年輕男子。剛一下車,便對着壩子裏面的眾小販大喊:
“快點走快點走!誰叫你們現在就開始擺的?想被罰款是不是?”
這一下,新世紀前的壩子上又開始了周而復始的,雞飛狗跳的一幕:推車的推車,挑扁擔的挑扁擔,有些甚至連錢都來不及收,擔起扁擔就跑,將買了東西還未付錢的人搞得一愣一愣的。不到半分鐘,偌大的一個壩子就撤得乾乾淨淨。只是除了一個賣饅頭的白髮大娘,就是王歡正準備去買饅頭的那個。
賣饅頭的大娘推的是一個三輪小手推車。手推車上有一個煤球爐子,爐子上是一個大蒸籠,蒸籠里放滿了饅頭,上面蓋着雪白的紗布。
見城管在路邊喊話,大娘趕忙將露出了幾個饅頭的蒸籠用紗布蓋上。然後提着小手推車的扶手,使勁朝前推,但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車子卻一時半會兒動不了。大概是被什麼東西卡住了輪子。
“快點走,快點走!你看人家都走了,你個老大娘這麼磨蹭幹什麼?你再不快點走,我給你沒收了哈!”走到饅頭攤的其中一個城管用手指着老大娘叫道。
“對不起啊!對不起啊,公安!我馬上走,馬上就走!”見城管已經走到了自己跟前,脖子上圍着條白毛巾用來擦汗的大娘急忙討好似的笑着對兩個二十來歲的城管說道。一邊說,一邊用力推小推車的扶手。
但小推車卻紋絲不動。
“搞快點,搞快點!我看你今天是想罰款了是吧?”另外一個短髮頭城管抽出掛在腰間的橡膠胖,“邦邦邦”的敲了敲蒸籠的邊緣。
見城管催得急切,老大娘不顧壩子的髒亂,跪在地上,大睜着那雙已經變得有些渾濁的眼睛使勁的瞧着三個輪子,企圖找出輪子不轉的原因。聽見年齡上都可以當她孫子的城管又在催,還在用橡膠棒敲蒸籠,大娘怕他們敲壞了饅頭,跪在地上揚起臉來,低聲下氣的對兩人說:
“公安,您再等一會兒,麻煩再等一會兒吧!車子大概是壞了,我馬上就修理,馬上修理,修理好馬上就走!對不起啊!對不起啊!”
已經急得滿臉是汗的大娘一邊彎着腰道着歉,也來不及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一下汗,就又埋頭去看那個出了問題的輪子。
愛熱鬧應該是深入到中國人骨髓裏面的天性。一個是跪在壩子上埋頭修車的,賣饅頭的老大娘,兩個是穿着淺灰色制服,甩着橡膠棒的城管,這一幕畫面,像散發著強烈魔法的咒語,吸引了周圍不少路過的各色路人。很多人就站在不遠處,瞧着壩子中央的三人;還有些正在走路的,也將步子放慢,有些一步三回頭,有些人臉上則帶着好奇的,甚至是興奮的光芒,期待着類似於奇迹或峰迴路轉的東西的出現。
但不論怎樣,至始至終,卻沒有一個願意走上前去幫一幫那位跪在地上埋頭修車的老大娘的人。
王歡不動聲色的將這一切看着眼裏。城管這一類人,王歡對他們已經很熟悉了。自己幾歲開始就跟在奶奶旁邊擺攤。從那個時候起,他和奶奶就沒少跟這些人打交道。王歡能夠深刻的了解這類人的本質和他們的所有手段。一想到當初他和奶奶所經歷的那一幕幕不堪回首的畫面,一種類似於兔死狐悲的情感瞬間就溢滿了王歡胸腔。
於是,王歡準備上前去,幫白頭髮的老大娘看一看手推車能否修好,即便修不好,他也可以搭把手,幫老大娘把她的一眾器具移到能夠讓兩個年輕的城管認可的地方。
不過,接下來發生的一幕卻讓王歡改變了主意,更改變的包括他以及幾乎所有人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