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雨過天晴后,森林裏的空氣中夾雜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讓人倍感舒服。耳邊傳來嘰嘰喳喳的鳥叫聲和蟬鳴,午夏正閉上眼睛洗耳聆聽。
“這裏的風景是不是很美?”嚴維新指着透過樹枝間的陽光,迅速按下快門鍵,一張午夏的背影照定格在屏幕上。午夏完全沒想到他的舉動,微微抬頭的側顏讓嚴維新怦然心動。
走過前面的拐角,他們來到一處懸崖邊,四周的岩石上修建着防護欄。正前方可以看見城鎮和大海。嚴維新指着西邊的一棵雪松,樹上掛滿紅色的絲帶,每根絲帶上都寄託着主人的希冀,上面留有娟秀的筆跡。
午夏盯着密密麻麻的絲帶,卻在為樹榦心疼。大部分絲帶並不是松垮的繫上,而是一圈一圈的纏繞在只有小臂粗細的枝椏上。
“你怎麼了?”嚴維新正在四處拍照,注意到神情嚴肅的她問道,“這棵樹承載着前來許願者的希望或者願景,它的命運已經註定,被束縛也是它的榮耀。”
她似有似無的點頭認同,就像她向許多家出版社投稿,結果也都是早已註定,可能這就是她的命運,無論如何掙扎也逃不出既定的結局。
一陣微風吹來,她閉上眼睛,再次睜開后注意到一根稍大的枝椏竟然將一根絲帶的結撐開。“或許只要有足夠的時間,它也有可能擺脫被註定的命運。”
嚴維新循着她的目光,也看到這一幕,“這也只是少數,若是有人在這裏繼續繫上絲帶,結果還不是一樣?”
她微微笑道,“至少它有掙脫命運的勇氣,這就已經足夠了。”
嚴維新選好角度,對着這一處枝幹按下快門。她今天出門匆忙,穿着淡藍色的及膝連衣裙,黑色的長發用深藍色的大腸髮捲束在後腦勺處。她準備靠在樹榦上休息會,畢竟長時間的赤腳走路讓她的小腿有些發酸。
他脫**上的灰色襯衣遞給她,示意讓午夏坐下來。她注意到襯衣上Youngor的標籤,“不用了,謝謝,我休息會就好。”
最終還是在嚴維新的堅持下,她將襯衣蓋在腿上,席地而坐看向前方。平常只要有時間她就會去書店,這片森林她從未來過,轉頭看向正在四處取景的嚴維新問道,“你經常來這裏?”
“嗯,這裏人煙稀少,是個調節心情的好地方。”
她對着前方的風景做了個拍照的手勢,站在高處的確能排解愁緒,她想朝着遠處大喊,卻礙於嚴維新顯得有些拘謹。
嚴維新將照相機遞給她,“要不要試試?”
“我不會,”這個照相機和東子風的那個很相似,她從未接觸過。
“我來教你。”嚴維新蹲在她身旁,將照相機的各個部位指給她看,還詳細的告訴她這些按鈕的作用。之後,將照相機交到午夏手裏,溫柔的笑笑:“就算拍的不好也沒關係。”
午夏領悟力較快,他只說了一遍就記住了,在嚴維新耐心的指導下拍了一張她眼裏的風景照,“怎麼樣?”她徵詢對方的意見。
嚴維新在她身邊坐下來,讚許的對她豎起大拇指,“真不錯,第一次就能將光線處理的這麼好。”
她突然想起東子風,不知道他和母親的關係怎麼樣了?自從上次得知他獲獎后,他們之間就未發過消息了。不是她不主動,而是她很在意東子風的感受,害怕讓東子風對她感到厭煩。
午夏見過東子風拍攝的照片,和這張確實不在一個檔次,“謝謝,不過這張也很一般。”
他們坐下來閑聊,嚴維新就從攝影開始講起他的過去,她就在旁邊靜靜的聽着。
“我之前給你說過我辦過樂隊,那個時候就感覺音樂就是我追求的未來,它將指引着我找到生命的意義。那時和朋友一起輾轉於城市的各個角落或者舞台,就算熬通宵我也是精力十足。本以為音樂會伴我一輩子,可還是逃不過命運捉弄。”嚴維新一邊說著一邊嘆息,似乎是對現在放棄夢想的自己的無聲自責。
午夏忍不住想要知道他放棄的理由或者契機,急忙問道,“發生了什麼?讓你選擇放棄夢想。”隨即她才意識到這樣不禮貌,低聲道歉。
嚴維新搖搖頭,從褲兜里拿出小包裝的口香糖遞給她,“其實這是我自願放棄了它。”
她明白放棄視為信念的夢想是多麼殘酷的事情,便不再追問。沒想到嚴維新接著說:“當年眼看着身邊的朋友都有各自的追求,他們有的為了找到高薪工作就放棄音樂;有的遇到伯樂后成為練習生;有的無法在音樂里達到更高的地步也放棄了。當年的我憑着一腔熱血進入這個領域,但激情終有退散的時候,我就是在那個時候放棄了。”
沉默片刻后,午夏突然問道,“你後悔嗎?”
他突然露出自嘲的笑容,“也許有吧,現在的我看到那些仍然堅持的朋友,我可能會感到後悔。”
午夏想起自己,若是從此停筆,放棄作家的夢想,她是否會和如今的嚴維新一樣後悔?
嚴維新看向她,鼓起勇氣說:“午夏,其實我從很早之前就認識你了。”
她不明所以的轉過頭,剛好對上嚴維新深情的目光。
“午夏,我們要不要交往?”
這突如其來的告白讓她一時不知所措,呆愣片刻后才回答,“對不起,我……”她握緊拳頭,鼓起勇氣,“我還不能給你答覆,可以給我點時間嗎?”
“嗯,我等你。”嚴維新微微竊喜,其實早在一年前他就已經認識午夏,這段時間他總是默默的關注她,時常來這個小鎮上維修家電。趁着給她家維修洗衣機的機會,他已經了解清楚午夏家裏的情況,至於為什麼選擇這樣的機會,完全是在一個月前看到午夏和一個陌生的男人同行的場面。
“你還記得‘炫風音樂隊’嗎?”
“當然記得了。”,午夏想起來這個名字在她上初中那段時間風靡全市,當時有不少同齡人是這個樂隊的粉絲,不過在她上高三后,已經銷聲匿跡了,後來才知道這個樂隊在她上高二那年就已經解散了。
嚴維新說出這番話時,眼神黯然,“我曾經是那個樂隊的結他手,因為大家都有着各自肩負的責任,樂隊也因此被解散了。”
午夏站起身,將襯衣還給他,“我該回去了。”
“嗯,我們走吧!”一路上他們沉默着,午夏卻在想着如何拒絕他才不會讓他傷心。
兩個註定無法同行的人走在一條路上註定要面對分別的痛苦,與其抱着不想傷害的痛苦,還不如早日說明,說不定預想的結果並不會太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