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闖宴06

第三章闖宴06

無定道:“梅二爺,你不服,想再打一架?哼,算了吧,當真要打,我也只跟令兄打,他的名頭可比你幾兄弟響亮得太多。我眼下還籍籍無名,要想揚名立萬,就非找他狠狠地打一架不可。”說罷冷笑。

梅昌紹、梅昌宗等,豈聽不出這惡僧言辭輕蔑,瞧不起他們?皆十分惱怒。總算對方尚不敢小覷大哥,六人雖怒,但都明白父兄一貫的苦心,何況摩尼教絕非烏合之眾,一旦大起衝突,後果不堪設想。所謂小不忍則亂大謀,再憤恨也得先忍了,不禁都想:“今天要是妹子在,這十幾個摩尼教徒,焉能如此猖狂?要麼打得服服帖帖,要麼化身戲弄,讓他們‘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灰溜溜的滾蛋走人。”

這時,許姓女子走上前,說道:“梅老爺子,你禮也收了,咱們酒也喝了,該當算是朋友了吧?本教冒昧而至,難免使府上心存疑慮,好在誤會已消,自當坦誠相見,多加親近親近。”

梅敬安心底冷笑,說道:“願聆高見。大廳雜亂,請到別院敘談。”當下引至西面院落里的瑞盈院,在堂上坐了。

許姓女子、無定和尚、王姓胖子、湯姓黑漢四人身後,那十五名摩尼教眾並排肅立。

沏茶畢,梅敬安道:“許壇主有甚賜教?我父子洗耳恭聽。”

許姓女子道:“賜教不敢當,我一個女流,能有什麼見識?不過是東拉西扯、說說閑話而已。對了,怎地席間不見梅老夫人啊?”此言一出,只聽有人哈的一聲失笑。她移目看去,見是斜對面梅氏昆仲里,坐在末座的老七梅昌平,道:“梅七爺有何指教?”

梅昌平笑道:“指教不敢,指正則可坦而受之。我非笑你東拉西扯,乃是‘對了,怎地席間不見梅老夫人啊’這一句話里,大有語病,你知道了么?”見許姓女子不言,哦了一聲,道:“是了,你自是不知,否則怎麼會把梅夫人,說成梅老夫人呢?我這一問未免多餘。”

王姓胖子笑眯眯道:“倘若你們哥幾個夫人在此,那自然不該尊稱一個‘老’字,但令堂又當別論。要不然,怎麼稱呼你們夫人才好?‘梅老夫人’偏要叫做‘梅夫人’,豈不亂了輩分?再說,女主人在內宅忙着款待女賓,不及出來見客,實屬平常。我們並不介意,梅七爺無須這麼較真。”

梅昌紹喝道:“姓王的,你胡說什麼?”

湯姓黑漢瞪眼道:“你凶什麼?難道王兄說錯了嗎?”

梅昌平道:“王兄豈止說錯,乃是謬之千里,近乎亂七八糟也。其一,先母早逝,二媽是我繼母,令堂之謂,不是不可,但要視各家情形而論。如果她在此,你便知這般稱呼,尤其當著我大哥二哥的面,大大不妥。其二,二媽並不年高體衰,若妄加一個‘老’字,大大不恭,有眼無珠。其三,稱呼我六位嫂嫂何難?大少奶奶、二少奶奶,以此類推是也。倘若諸位不明於此,那當真是禮義廉恥不清不楚了,嘖嘖,簡直還不如街坊的三歲小兒,令人匪夷所思矣!”

胖子笑臉為之一僵。許姓女子、無定和尚、湯姓黑漢三人,聽梅昌平嘰里咕嚕、子乎者也的說一大堆,甚是作惱。湯姓黑漢怒道:“你在消遣我們嗎?”

梅昌平正色道:“非也,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子曰‘有教無類’,豈敢虛言相戲?”

許姓女子譏道:“梅七爺學富五車,指日高中,自不待言。”

梅昌平搖頭道:“學富五車嗎?未必未必。一車半車,或許有之。因此,在下大有自知之明,高中遙遙無期,今生不作此奢念矣。”說罷長長嘆氣。

梅敬安平日厭煩梅昌平這股書獃子氣,當下卻覺胸懷一暢,頗感出了一口惡氣。梅昌乾等皆知七弟故意戲弄對方,均暗暗好笑。

許姓女子凝視道:“梅七爺大才,如欲一展抱負,還愁無人賞識嗎?”

梅昌平笑道:“我既不作出人頭地奢想,還談什麼抱負賞識?”

許姓女子不再接口,轉對梅敬安道:“實不相瞞,本教昔日曾經栽過大跟斗,以致韜光養晦沉寂多年。今番重臨江湖,痛定思痛,首要之務,便是廣交朋友,互壯聲勢。前些日子,我們初到江南,一路來屢屢聽到金刀孟嘗的名頭。敝上汪長老很是看重,詳加打聽,方知本教和你老爺子不是沒緣,他老人家當年跟你會過一面,甚是佩服你的硬氣,命我代致故人之誼,說是很願交你這個朋友,囑我務必同你好好攀談攀談。”

梅敬安父子見對方終於挑明來意,都是心神一震,皆想所謂“廣交朋友,互壯聲勢”,不過是說得好聽而已,實則乃是擴張吞併,逼人就範。觀以該教往日行徑,如不俯首聽命,勢必遭其剷除。

一時間裏,父子八人莫不驚怒。梅敬安很快鎮定,避重就輕,說道:“貴上是哪一位高人?我怎不記得了?”

許姓女子道:“汪長老說,三十多年前,他曾同你會於漢水之濱。”

梅敬安面色大變,騰地站起,指着許姓女子,厲聲道:“他是汪一奇?你們想趕盡殺絕么?”

梅昌乾兄弟七人一齊躍起,梅昌紹、梅昌宗等緊握兵刃,隨時出手一搏。

無定、王姓胖子、湯姓黑漢也都跳起身,屬下十五人均拔刃相向。

許姓女子坐着不動,道:“梅老爺子莫誤會,敝上若有惡意,何須等到今天,當日何事不可為?”

梅敬安怒道:“當日也好,今天也罷,誰曉得這個瘋子究竟要幹什麼?”

摩尼教眾人紛紛呵斥。湯姓黑漢喝道:“你膽敢辱罵汪長老,那當真是‘老壽星上吊,活得不耐煩了’!”

梅昌乾怒道:“閉嘴!你再敢放肆,我認得你,拳頭可認不得你!”

梅昌紹等怒目而視,蓄勢戒備。

湯姓黑漢肩頭微聳,即將暴起動手,許姓女子朝他擺手制止,陰沉沉的望着梅敬安,說道:“梅老爺子,你對汪長老成見很深啊。”

梅敬安冷笑道:“難道我說錯了嗎?姓汪的當日在漢水灘頭,一個人瘋瘋癲癲的走來走去,時不時指着往來船隻,罵罵咧咧。那天我騎馬路過,不合好奇朝他多望了幾眼,他便轉而沖我破口大罵,口口聲聲說我害他汪一奇甚慘,要跟我同歸於盡。我原以為不過是幾句瘋癲言語,也不計較,自走自的路。誰知他竟然追上來打得我奄奄一息,最後搶走我的坐騎,揚長而去。開頭我見他一出手,威力十分驚人,武功之高平生僅見,大駭之下,急忙自報姓名來歷,盼他立刻腦筋清醒,可是姓汪的仍然下手毫不留情。請問這等人若不是瘋子,那麼誰是瘋子?”

這是梅敬安平生遭受的最大敗績,在汪一奇掌下竟支撐不了一招。若非當時身上包袱里放了一面新買的銅鏡,恰巧擋住了那一掌,勢必就此丟掉性命,可謂刻骨銘心。他蒙附近幾戶村民搭救活了下來,足足養傷近月,後來托以它辭,方將這回逾期歸返,給勉強遮掩過去。他一直深埋此事,現在一口氣的當眾說出,實是激憤已極。

梅昌乾兄弟七人首次聽聞,皆憤怒不已。梅昌紹刷的一聲拔刀,刀尖指着許姓女子,厲聲道:“滾!我們梅家絕不與瘋子為伍!”

無定喝道:“不識抬舉,後果自負!”

王姓胖子臉上殺氣忽隱忽現,嘿嘿冷笑。

湯姓黑漢獰笑道:“你梅家算個鳥,我明教只要一伸手,便把你們捏成稀巴爛。梅老二,不信試試。”

梅昌紹大怒,喝道:“那就試試!”正要縱步出刀,梅昌宗搶先跨上一步,拔劍說道:“二哥,我來!”

梅敬安止道:“老三!”對許姓女子道:“我從不知汪一奇來歷,姓汪的武功太強,且甚少在江湖上露面,當年我便自認倒霉,現在還有什麼好說?老夫就當一切沒有發生,大家各走各的道。你們請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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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嘯鸞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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