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夜來客棧
月確實聰明,這世間很多事,她都看的清楚,也正因如此,她常常比別人更痛苦。
楚寒依舊在陪着月逛這佛寺,只是他的步子再沒有方才那般輕盈。
齊天宗的弟子當然可以出現在這裏。
只是為什麼?
這個問題可大可小,可能根本不是因為他,即便是為他而來,他現在畢竟還是齊天宗的弟子,也未必會對他不利。
可楚寒現在根本不能不想,他幾乎已經鑽了牛角尖。
好在他還算是清醒,但鑽了牛角尖的人,即便能夠清醒的思考,也難免有太多地方是想不到的。
月說道:“那些人一定不是朋友。”
楚寒笑了,他說道:“你怎麼知道?”
月也抿着嘴輕聲說道:“因為如果是朋友,你早就過去請他們喝酒了。”
聽了這話,兩人一起笑了起來,笑的十分開心。
他們早已經歷過了太多的苦難,早已明白,無論多麼危急的事情到了眼前,都應該學會以微笑去面對。
這世上痛苦的事情太多,能開懷大笑的機會又實在太少,那麼為什麼不笑呢?
……
開靈府地方不大,幾條長街上林立的客棧卻有一十八家。
可這個時候,即便是有一十八家客棧,也是家家人滿為患。
夜來客棧坐落在開靈府的邊緣,地方偏僻,卻也別有幾分雅靜。
可客棧這種地方,三教九流匯聚其中,就算地方再安靜,也難免使人多出幾分煩躁吵擾之感。
但夜來客棧不同,它是真的安靜。
即便平時排場再大的江湖俠士,富貴名流,到了這裏,也會低調的像一個路人。
即便平時嗓門再大的“張飛”將軍,到了這裏,也會變成一個細聲細氣的小姑娘。
即便平時吃個飯都要蹲在桌子上,看誰不順眼就要打上一架的地方惡霸,到了這裏,也會規規矩矩的坐在那裏生怕做出一點出格的事情。
這就是夜來客棧。
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在這個地方,能夠讓你感覺到煩躁的,也許就只是客棧外面的風聲和雨聲。
恰巧這個季節百花將開,但只可惜今夜並沒有風雨。
所以這裏很靜。
靜的可怕。
能讓這麼多來歷不同,身份不同,性格不同的人心甘情願的來這裏住店,並且遵守這種墨守成規的規矩,這家店的主人一定十分了不起。
王二狗從來沒來過開靈府,自然也沒來過這夜來客棧。
楚寒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裏聽說了這個地方,並真的花大價錢定了幾個房間,按照他的性格,本不會來這種地方的。
可等楚寒真正來了,他才發現,這裏並沒有那麼簡單。
夜來客棧並非一點兒聲音都沒有的鬼蜮,人們小聲說話,吃飯,走路,甚至於呼吸都會發出聲音,但這種聲音實在太小,在這不算空曠,人不算少的環境下,聽在耳朵里着實更顯詭異。
尤其是當楚寒看到,王二狗這個傢伙都老老實實的坐在凳子上,滿臉嚴肅緊張的吃着飯的時候,他才發現,王二狗帶他來這裏並不是路過,而是他本來就是要來這裏。
而帶上自己,自然是需要他的幫助。
楚寒在他對面坐下,王二狗看到楚寒,也是一喜,輕聲說道:“你終於回來了。”
看樣子他等的很急。
什麼事情讓他等的很急?
楚寒不知道,他只看到,一旁的翟貞嘟囔着嘴,不說話,也不吃飯,滿臉的不高興。
翟大小姐的脾氣什麼時候也能忍受這種委屈了?
楚寒想不到,但是他覺得很有意思。
眼前的一切,都讓他對這間客棧,這件事情產生了興趣。
而且就算沒有興趣,王二狗是他的朋友,只要有需要他幫忙的地方,他也一定不會袖手旁觀。
楚寒道:“究竟有什麼事?”
王二狗四下里看了一眼,悄聲道:“這件事啊,說來話……”
他是想說說來話長,可是這個長字還沒有說出來,就聽不遠處一聲巨響,四四方方的桌子就變成了一地的碎木頭。
桌子自然不會無緣無故的碎掉。
拍碎桌子的是一隻手,手自然有他的主人,這個主人身長九尺余,四十餘歲,長得不算俊美,但一身衣服華美講究,整個人氣息沉穩而又內斂。
尤其是那一雙手。
他的手掌寬大有力,卻又白嫩光滑有如一雙女人的手。
不對。
這樣說仍不準確,即便女人的手,楚寒也不曾見過像他這樣的。
只簡直已經不能算一雙人的手,而是一雙石頭,一雙玉石做的手,表面像是有光華流轉。
楚寒聽說過,江湖中有種掌法,練到極致,手掌潔白如玉,可斷金石,可拼刀劍,沒有想到,今天竟然在這個地方見到了。
這個人又是誰?
他這樣的人物,有他這樣本事的人,為什麼會跟一張桌子動手?
拿死物動手的人,往往是在表明一種態度,或是想吸引別人的注意。
這不,桌子剛碎,客棧后廚就走出來了一個人。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們。
看到這個人,就連楚寒也是吃了一驚,這個人他認識,正是那個想要殺他的華哥兒。
可是吃驚的只有他一個。
王二狗看到華哥的樣子,就像是他早就知道華哥要在這裏出現一樣,一點兒也不在意,只是眼睛眯了眯。而華哥兒則像是根本沒看到他們。
可楚寒知道,以華哥的本事,殺手的直覺,只要自己幾人在這客棧里,就絕不會躲過他的眼睛。
華哥兒和中年男人面對面,四目相對,兩個人誰也沒有說一句話。
中年男人轉身向外走去,華哥兒在後面跟上,兩個人的動作幾乎同步,默契至極。
風。
忽起了風。
兩個人剛剛走出去,風就從門那裏灌了進來,寒冷刺骨。
他們出去幹什麼?
自然不會去吃飯喝酒。
楚寒沒有出去,就感受到了那兩股冰冷的殺氣,你死我活,不死不休的殺氣。
他們兩個人出去,必然會有一個人倒下,甚至兩個人都會死去。
他們之間又有什麼仇怨?
“玄玉掌柳山人,他不是在千里之外的河州嗎,怎麼會來這裏?”
“不知道了吧,柳山人有個朋友叫吳明,上個月死了,江湖中有傳聞說是掌柜的動的手。”
“真的假的啊?”
“嘿嘿,柳山人不是會輕信傳聞的人,他既然來此,那麼說明,這件事即便不是掌柜的動的手,也必然和掌柜的有關係。”
“掌柜的,掌柜的,難道那個少年就是掌柜的?”
“怎麼可能?掌柜的成名多年,算起來如今至少四十歲朝上,怎麼可能會是那副少年人模樣,而且吳明雖然也是響噹噹的一號人物,但是卻也並不值得掌柜的親自動手。”
“那麼那個少年是誰?”
“不知道,不過即便他是掌柜的人,也不該出來的。”
“不該?為什麼?”
“因為他絕無可能是柳山人的對手。”
掌柜的,掌柜的,這個掌柜的究竟是什麼人?
楚寒不知道,他只看見,當周圍之人提到這三個字的時候,每一個人的眼中都帶着一種敬畏,一旁的王二狗只是聽着,眼中就已經染上了幾分狂熱的氣息。
他沒有問。
因為掌柜的再神秘,只是聽着,也絕不會有眼前的這一戰精彩。
可是他還沒有起身,一個人就走了進來。
死人不會走進來。
走進來的自然是活下來的人。
這場戰鬥竟然如此迅速的就結束了,無論速度還是結果,都大大的出人意料。
柳山人成名已久,功力深厚,氣勢洶洶的前來報仇,在見到掌柜的之前,無論誰都認為,活下來的將會是他。
周圍甚至有人已經在為那年輕人感到惋惜。
可是活下來的是華哥兒。
他面無表情,渾身是血,一瘸一拐的走了進來。
只這短短一會兒的功夫,看他的樣子,竟然折了一隻手和一條腿,受的內傷更是不知有多重。
但是他依然活着。
只被他那血染的眼睛砍上一眼,那人便要抖個機靈,晚上免不了要做個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