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白雲悠悠
“看,看啊,前面就是開靈府!”翟貞指着遠方低矮的城牆,興高采烈的對身後的王二狗說,
她畢竟還是一個孩子,一遇到高興的事情就難以控制自己,開心的在那裏蹦蹦跳跳,雙頰因為奔跑泛起淡淡的殷紅,嘴裏呼出白色的水氣。
王二狗則顯得不是很在意,他從沒聽說過開靈府,對於那聞名天南的百花節也沒有任何的興趣。
他只是很無聊,同時又有些無可奈何,總覺得自己這個兄弟有什麼事情瞞着他,可是又不好去問。
自從那一夜之後,楚寒倒是變得無比堅韌,他知道,自己必須去找到那個人,然後親手殺死他。
否則的話,他自己都會把自己逼瘋。
今天是他和月認識的七天,四人同行,不像是在趕路,反而像是在遊山玩水,足跡踏遍了這南嶺七峰和仙子玉湖。
月很開心。
雖然她看不見任何的美景,也很少說話,但是這幾天,她的開心卻瞞不過任何人的眼睛。
她被楚寒小心翼翼的照顧着,每到一地,王二狗和翟貞抱怨此地沒有好酒好菜,見不得日出陽光,瞧不見冬日殘雪的時候,楚寒總是很認真,很仔細的給她描述着景色的精緻與美麗,總會把野地里最美最香的一朵花摘下來,送到她的手裏,讓她聞見花的味道,讓她即便看不見,也能享受遊玩的樂趣。
也許遊玩的樂趣,本就不在於景色如何,而是在於和你一起遊玩的那個人。
楚寒也不知道為什麼,他隱約察覺到,月和以前似乎有些不同,可是仔細揣摩又有些不知所謂,也就不再多想。
開靈府的城牆尤其低矮,與其說是城牆,不如說是大戶人家裏的院牆一樣,會點輕功的人,稍微一動就能輕鬆的翻過去。
這樣的一堵牆,本來也就不是為了抵禦敵人。
開靈府坐落在仙子玉湖的湖畔,土地肥沃,人傑地靈,每到春日,湖畔那一片大澤就會變成望不到盡頭的花海。
再加上匠人的精心修繕,有頭腦商家的合理經營,慢慢的,這一片吃人的沼澤地就成了這附近幾座城池中最為富饒的地方。
水的那一邊,大雁塔的倒影映在湖水裏,在落日餘暉的映照下,隨着和風微微閃動,波光粼粼。
淡淡的雲,柔暖的光,水天一色,天地寂靜,渾然一體。
月站在湖邊,手扶着河岸邊歪斜的柳樹,感受着風帶來的那股湖水的氣息,怔怔出神,獃獃的望着遠方。
這一刻,她的身影也匯在了這片光輝里。
楚寒就站在她的身後,同樣怔怔的看着她的背影,獃獃的一言不發,直到夕陽漸漸收斂光芒。
天色漸暗。
“有些冷了。”月縮了縮身子,輕聲說道:“光也暗了。”
楚寒點頭,說道:“是的,天快黑了。”
月問道:“他們呢?”
他們自然是指的王二狗和翟貞。
楚寒道:“他們去玩了,約好了晚一點在客棧會面,時間還早。”
“以前聽人說過,仙子玉湖的景色天下無雙。”
“確實美麗至極。”
“可惜我看不見。”月嘆息一身,臉上仍帶着淡淡的笑。
楚寒道:“我也看不見。”
月笑了,她說道:“你又逗我,你眼睛好好地,又怎麼會看不見?”
楚寒道:“我的眼睛的確很好,只不過也有一個缺點,只會看最美麗的景色,如今你站在這裏,我的眼睛又哪裏還容得下別的東西?”
月的臉蛋兒緋紅,羞答答的低垂着頭微笑,好像一朵出水的芙蓉,沐雨的桃花。
她很害臊,同時又很高興,打心底覺得高興。
她說道:“你果然是在逗我。”
楚寒道:“如果說世間所有愛的相遇,都是一個溫暖的巧合,然而有些巧合,卻是那麼的恰如其分。”
月道:“寒,我不想去那個什麼樓公子身邊,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
楚寒拉住了她的手,入手冰涼滑嫩。
他說道:“等我做完了必須要做的事情,就會去找你。”
月擔憂的說道:“很危險嗎?”
楚寒道:“我身邊從來不缺少危險,但我的運氣還算不錯。”
兩人都在沉默。
過了許久,天已完全黑了,月忽然說道:“這裏,其實也沒那麼美吧,這世間景物,雖各有不同,但總歸自有其美麗的地方。”
楚寒道:“但是這裏真的很好啊,人多,熱鬧,景色也不寂寞。”
月說道:“景色怎麼會寂寞?”
景色不會寂寞,會寂寞的,只是人。
楚寒看着月,輕聲道:“當然會,這世間人多,熱鬧,美麗的地方有很多,但是那些景色再美麗,在看的就只有我一個人,無論怎麼看都不會變,看多了也就不想看了,那些地方再熱鬧,我只要站在那裏,即便什麼都不做,都會顯得格格不入,那個時候,我總覺得這個世界明明就在我面前,卻始終離我很遠,遙不可及。”
聽着這話,月忽然有些心疼。
她伸出手,楚寒也把手伸了過去,十指相扣,彼心相連。
月沒說話。
她能理解楚寒所說的話,難以言喻的孤獨,深入骨髓,以往的日子裏,她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楚寒說道:“不說這些喪氣的話了,明日就是百花節,聽說到時候有不少大人物都會來這個地方,到時候咱們見識見識。”
“嗯。”月點頭,柔聲說道:“離和小貞她們約定的時間還有多久?”
楚寒道:“還有一段時間,怎麼,你想做什麼?”
月說:“我聽說,開靈府里有一座慈恩寺,雖然不大,但是香火鼎盛,大師佛法高妙,所以想去見識一下。”
聽了這話,楚寒一怔,隨即笑了起來,他說道:“走,我帶你去。”
他拉起月的手,漫步走在湖邊。
臨近百花佳節,無論是開靈府,還是仙子玉湖,都是熱鬧的很。即便是夜裏,湖上遊船依舊燈火通明,從文人墨客到各地富商,到了這裏,總要結伴遊一下這湖水。
這個時候,岸邊閑散的船隻也都不多,只剩三隻小舟,最多載個六七人,和那燈火通明的樓船無法相比。
楚寒走到船邊,問好了價錢,也不在意船家多要了幾個銅板,小心翼翼的牽着月的手走到船頭站好。
但船家仍未開船,這艘船雖小,但起碼還能再拉個兩三人,而這個時間也不缺生意,如果現在就走,他就虧了。
說是虧,但其實也不虧,因為楚寒這個冤大頭付的錢足以把整艘船包下來,但是對船家來說,少賺一點,都是虧了。
慢慢的,剩下的兩隻小舟已經起航。
楚寒也不在意,因為確實不用等多少時間,才剛剛站穩,話還沒說兩句,又一對男女就上了船。
相比楚寒和月的普通平凡,後上船的這兩位,可是尤為惹眼,與眾不同。
見公子白衣潔凈,手持摺扇,腰帶璞玉,如瓊枝一樹,栽種在青山綠水之間,盡得天地之精華。
見姑娘眼昏似秋月籠煙,眉自如曉霜映日,臉頰不上胭脂依然如雪中粉梅。
這一對站在一起,任誰看了,都只能誇上一句郎才女貌,天造一對,地設一雙。
那公子看見站在船頭的楚寒,笑着喊道:“這位兄台,能否將這艘小船讓給在下,租船的銀錢我賠雙倍。”
楚寒轉頭,笑着說道:“這怕是不行。”
聽了這話,白衣公子臉上神色毫無變化,笑道:“三倍。”
月微微抬頭,手抓着楚寒的衣袖,似是有些慌張。
楚寒拍了拍她的手,柔聲說道:“沒事,有我在。”
他抬起頭,沒有看那姑娘,只是看着眼前的白衣公子,說道:“和你這樣的人同乘一船,確實影響心情。”
他雙腿站定未動,只手臂一震,身旁的月還沒覺得有什麼,對面的那白衣公子便覺得腳下生風,整個人都飛了起來,噗通一聲就掉進了湖裏。
“救——救命!我不會游泳!”
白衣公子變成了白衣落湯雞,在冰冷的湖水中大喊,有仗義的壯士立刻跳水相救,有沒心沒肺,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小姑娘在岸邊嘲諷譏笑,岸邊頓時亂作一團。
楚寒也在笑,一邊大笑,一邊喊道:“店家,還不快快開船!”
上了年紀的船家也笑着搖了搖頭,手中竹篙在水裏一撐,小船便動了起來,劃破湖面,盪起層層波紋。
一旁的月也是猜到了怎麼回事,忍不住掩嘴輕笑,有時候,她覺得楚寒未免太過霸道而不講理,但偏偏,她就是喜歡這種霸道。
楚寒仍在笑。
只不過他的眼中卻殺氣肆意。
白衣公子落水如狗,青衣姑娘衣衫飄搖,如同仙子一般,穩穩的落在了岸邊,引起了岸邊民眾陣陣驚呼。
白雲錦!
兩人再次相遇。
她看着楚寒,又看了眼楚寒身邊的月,臉上的笑意越加燦爛,可越是如此,楚寒眼中神色便越加冰冷,他始終不曾看透白雲錦,只是覺得遇到她准沒好事。
也是,一個男人,如果以為他真的看透了一個女人,那麼他才是倒了大霉。
楚寒輕啟嘴唇,沒有發出聲音,但對面的白雲錦仍知道他說了什麼。
他說,只要你敢動她,我就宰了你。
白雲錦覺得很好笑,自己這一輩子,從來就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憑什麼不能動她?
憑什麼?
你又不是我的對手,我就算要殺她,你能阻止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