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那麼他又做出了一個什麼樣的決定呢？這隻有他自己知道。
……
酒足飯飽，與楚寒約了個時間會面后，王二狗就拉着翟貞回了客棧，照他的話來說，就是這妹子雖然眼睛不好，但是個善良的人，好人就活該有好報，所以楚寒一定不能辜負她。
空空的屋子裏又只剩下了楚寒和月。
月說道：“你是要走了嗎？”
楚寒不說話。
屋子裏很安靜，月看不見，無論白天和黑夜，對她來說都沒有區別，只是這安靜讓人覺得飽受折磨。但是她卻不像先前那樣不安。
她只是心痛。
她不明白，上天為什麼要這麼對她，奪走了她的光明，讓她遭受了一輩子的苦難，連一點點的幸福都不願施捨與她。
心裏絞痛，但又很無力。
是啊，再傷心又能怎麼辦呢？
他如果想走，自己又怎麼攔得住呢？自己是什麼身份，又以什麼樣的身份去攔他呢？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又為何要奢望在一起呢？
她苦笑，自嘲，心裏憤恨，只說道：“你什麼時候走？”
楚寒道：“明天一早。”
月眉頭微皺，她已經決定不再為他傷心難過，可是聽了這話，那顆心又不住的顫動，她說道：“怎麼那麼快，你還受了傷，什麼事這麼急，等養好傷再走也不遲啊。”
她背對着他，空洞的眼眶裏早已滿是淚花，卻仍舊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靜。
楚寒道：“我的身份特殊，在這裏待久了，只會給人招惹災禍。”
月道：“可我不怕災禍。”
楚寒搖頭，他說道：“可我怕，我是個膽小鬼。”
月道：“你要走就走，何必說這種話來作踐自己，我知道，你絕不是一個膽小鬼的。”
她心裏想說，你是真正的大丈夫，只有你。
她想說的話還有很多，太多太多，但是她始終都沒有說出口。
可是即便她一個字也不說，楚寒也早已明白，看着她的背影，他的眼中已經滿是柔情。
可是他的眸子瞬間又黯了下來。
楚寒道：“你如果知道我是誰，我是怎樣的一個人，我在江湖中有着怎樣的名聲，你必然不會再說出這樣的話。”
他不懂感情，可這話難道不對？
愛情這種東西，又哪裏經得過什麼考驗？
月轉過身，她的臉上滿是苦惱和被質疑的氣憤，她說道：“那你倒是告訴我，你究竟是誰啊，能不能不要再騙我！”
眼淚終於不爭氣的落在地上。
楚寒不忍再看，但又不能不看，他一字一句的說道：“我叫楚寒，齊天宗子弟，江湖上最近聲名赫赫，殺人無算，人人得而誅之的魔頭。”
空氣比方才還要安靜。
他這句話說完，似乎連天都變得更寒，屋子裏的光都變得更暗。
月說道：“你叫……叫楚寒。”
楚寒點頭，說道：“楚國的楚，寒冷的寒。”
月微微低頭，柔聲道：“我這才剛剛知道你的名字，原來我才發現，我與你之間的距離並不如我想的那麼近。”
楚寒的心開始疼痛。
被他說中了，月已不會再多為他花心思，一切都如了他的意，可是他卻沒有半點兒喜悅，反兒只有鑽心的痛楚和悲苦。
他低下頭，卻正好看見抬起頭的月。
月的眼中依舊有淚，她的臉上也都是淚痕，可是她卻在笑，心中在笑，臉上在笑，眼中也在笑。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這笑容很美，十分真誠。
楚寒不禁看得痴了。
月伸出手，摸索着找到了楚寒的臉，顫抖着撫摸，柔聲說道：“傻瓜，我喜歡你，無論你是誰，是個要飯的乞丐，是個再壞一百倍的惡棍，我都喜歡你，這份情永遠都不會改變，因為在我心中，你永遠是我的蓋世英雄。在我最痛苦，最絕望，最無助，最黑暗的時候，是你給了我光明，給了我繼續活下去的希望，我的一切都屬於你，你要走就走吧，只求你記得，這裏，這巷子裏，有個眼睛不好的姑娘始終記掛着你。”
她是如此的勇敢，毫不避諱的把心中的感情說了出來。
楚寒呆住了。
原來這世間有種感情，只是知道是遠遠不夠的，需要大聲的，親口的說出來。
一個人若能知道，自己在其他人心裏，有一個無比重要，難以替代的位置，豈非是一件十分溫暖幸福的事情？
穿着粗布麻衣，不着絲毫粉黛的月並不美，但是在楚寒心中，她已成了仙女。
他若是個聰明人，此刻就應該把月摟進懷裏，說上幾句溫柔的情話，而他本來也絕對不笨。
可他竟絲毫沒有動。
只因他覺得，任何多餘的動作都是一種褻瀆。
他說道：“我決定了，明天早上就走。”
月說道：“你走吧，我會一直想你。”
她仍舊不舍，但卻不再悲傷。
為什麼？
只因她已認清了自己，認清了自己的心，認清了自己的情感。
楚寒說道：“我已決定帶你一起走。”
月一怔，隨即笑道：“你本來是不想帶我走的，對不對。”
楚寒點頭，說道：“只因我所處之處，儘是危險，我不願讓你處在危險之中。”
月說道：“也許我原本的日子也不像你所想的那般安寧，不過，我知道，就算我說再多的話，你也不願讓我處在危險之中。”
她已經看穿了他心中所想的一切，因為她和他的心早已連在一起。
楚寒道：“是的。”
月說道：“你現在帶我走，只因為這裏也不再安全。”
楚寒道：“你在我身邊，我至少還能保護你，只是，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他咽了一口口水，有些緊張，即便在生死關頭，他也從沒有一刻這樣緊張。
月笑了，原本微蹙的眉頭漸漸鬆開，眼裏有閃閃的亮光，那明媚的微笑，感人至深，紅蓮一樣傾城，如太陽一般將楚寒心底的冰雪盡數融化。
她說道：“我願意。”
楚寒退後一步，單膝跪地，神色，語氣，皆是無比認真，他這一生，紛亂，複雜，顛簸，飄零，痛苦，做過不少決定，卻極少有如此認真的時候。
他說道：“此生定不負姑娘。”
你永遠不會知道一個人的笑容背後隱藏了多少的淚水，歡快的背影中裝載着怎樣的心酸。
但是。
只要他還在歡笑，希望就仍舊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