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唯情不受
第二天又是下雨,細細的雨絲不僅是添了秋日的溫軟風情,也叫出行的人多了幾分愁緒。
“公子不答應倒是早說啊,害的我白吃了人家的東西現在臉皮薄的很。”阿青一手撐着油紙傘一手提着昨天的那個食盒往貴叔的店鋪走去,嘴裏也還不停的咕噥。雖然是雨天,街上的人也不少,挑着擔子走街串巷吆喝叫賣的也多。
“阿青?師傅停一下。”一輛人力車在阿青不遠處停下來,車上坐的赫然是昨天遇見的阮玉歌,這位美人付了錢,又匆匆的向他小步跑來,衣服倒是換了,只是這長度還是沒到膝蓋。
“姐姐。”阿青笑容可掬的朝阮玉歌做了個揖。把傘往阮玉歌頭上舉了舉。“阿青,你家先生可看見我托的東西了?”阮玉歌虛扶了一把,又問。
“小生已將姐姐的東西給了公子,只是公子今日來叫小生還給姐姐。”阿青一口一個姐姐着實有些心虛,這食盒沒問題,就是點心不在了。這不幫人家還吃人家的點心,實在叫人慚愧。“先生他…不願幫么…”
“姐姐,公子讓小生告訴你,唯情不受,這忙他不會幫。”阿青說。“好…我知道了,我自己想想辦法。”阮玉歌很是失落,又落落大方的回答。
“姐姐的這塊玉小生覺得倒是很配姐姐,若雕琢一番一定是塊上好的物件。”阿青又說。
“這我倒是不知,他只說是芙蓉石,是從一塊大石上採下來的。便送我了,在手裏久了也圓潤的許多。”阮玉歌微笑道,卻依然是失落的表情。“姐姐,公子即說不幫,那小生就先回去了。”
阿青要將手裏的傘遞給阮玉歌,又被阮玉歌推了回來。“阿青,這雨要下很久的,你給了我自己怎麼辦?我們去茶館裏坐一坐,你待雨停了再回去吧。”
“也好。多謝姐姐。”
“阿青,我只聽那買芸豆卷的男子稱你阿青,不知你全名是什麼?”阮玉歌提起茶壺給阿青倒了一杯。
“小生全名古青,公子給的名。公子的字就是我的名。”
“先生博學,我也久聞,我看你說話做事一定也受了先生的影響吧。”阮玉歌笑意盈盈的問。
“姐姐,小生這說話方式可不是公子教的,是從那明清話本里學來的。”阿青一笑,故意把語氣放在了話本上。
如今人人都互稱先生小姐,而他還像古人一樣學那風流故事裏的書生說話,其實阿青只有在故作正經的時候自稱小生,倒是這公子開始只是叫着玩,喊久了也就改不過來了。
阮玉歌聞言神色一頓,又說“那阿青也是個腹有詩書的小才子不是?”“姐姐,小生看姐姐生的美,聲音也好聽,定是哪裏的名媛吧?”阮玉歌又笑:“哪是什麼名媛,只是個台上唱小曲兒的。”“小生倒是有幸了。”阿青又笑。兩人久久沒有言語。只自顧自的喝茶。
“阿青,你說先生說‘唯情不受是何意?’”阮玉歌又開了口。
“公子多年來形成的規矩,我也只跟了公子六年,只是知道,公子也未曾說過。”阿青搖搖頭。
“阿青,這九月二十日我在民樂園有首歌演唱,你要是不嫌棄就來聽一聽。”阮玉歌遞了兩張票給阿青。
說是叫阿青來聽,但明顯是希望阿青把鳳容也帶過來。“這…小生自當去捧姐姐的場,但公子去不去小生也沒辦法了。”阿青笑着收下,阮玉歌的心思他自然知道,可他先收了到時候不去她也沒辦法。“姐姐,這雨停了,小生也該回去了,還得給公子張羅
午飯。”阿青起身,拍了拍長袍又欠了欠身便拿起傘走了。阮玉歌笑着點頭,待阿青走後,又垂下眼來,摩挲着食盒,神色莫名。
“公子今日午飯您想吃啥啊?”阿青笑眯眯的問。
“你決定就好。”鳳笙說。
“公子,今天那姐姐跟我說九月二十日有她的演唱,問你要不要去聽一聽呢。”阿青又把阮玉歌給他的票拿出來。“她只問了我,但我想她的意思是叫公子也去吧。”“但公子要是不去也沒關係,我已經跟她說了,公子可能不會去的。”
“你想去?”鳳笙抬眼看他。
“嘿嘿。好像挺好玩的。”阿青訕笑兩聲。
“既然這樣,到時候便一塊去吧。出去走走也好。”
“好嘞!”阿青有些意外,但還是十分雀躍。“那今天午飯就去劉阿姐那買燒雞吃!”
“阿青…”鳳笙放下手裏的書,很是無奈,剛想讓阿青換份清淡點的。
“啊?怎麼了公子?”
“無事,去買吧。”當初想着撿個書童回來,怎麼像是撿了祖宗?待阿青走後,鳳笙站起身,從牆角格子裏取了把油紙傘,白面的油紙傘細細的勾勒了些墨竹。
鳳笙撫上傘身,傘骨是有些年頭的樣子,估計用的久了,也泛起油亮的光澤,傘面雖舊,卻保存的很完好。想來傘主人一定很是真愛這把傘吧。只是,既然是珍愛之物,又為何要給他?鳳笙又想起那個問他要不要撐傘的女子。
梅砂。
梅砂,是誰?
“公子你覺得我這樣穿好看嘛?”阿青一身暗綠色長衫,又搭了考究的織錦鞋子,少年細瘦的身骨再這樣一襯,當真是有些翩翩公子的味道。
“可以。”鳳笙點頭。“真的嗎,公子我每次穿什麼你都說可以,這可是去劇院,好多人的,你不認真點,阿青怎麼樣沒關係,要是給公子丟了人,那可就萬萬不該的了。”阿青有些不滿的說。鳳笙聞言,眉頭微皺,又有些嚴肅的道:“可以。”
“……”
好容易整頓好了,兩人這才上了路,鳳笙不喜坐人力車,民樂園又不甚遠,兩人就這樣走去了。
鳳笙穿了長長的淺色大衣,又戴了頂帽子,這種帽子叫費多拉帽,許多人出門都會戴這種軟呢帽,阿青是從來不戴的,每到鳳容出門,阿青就說:“公子,你為啥要戴帽子啊,難得出次門,生的好看卻又用帽子遮起來?”
阿青每逢出門一定是要好好斟酌一番行頭,這街上偶爾有藍褂白裙的女學生路過,也往往會悄悄的看他兩眼。要叫阿青對了眼,必定笑吟吟的回個禮,弄的人家姑娘含羞回頭。
“阿青,莫要招惹人家姑娘。”鳳笙嘆了口氣。阿青剛收回買弄的視線,聽到鳳笙說話,又笑嘻嘻的說:“公子,這人不風流枉少年啊。”鳳笙搖搖頭,就沒去再管他。兩人說著,腳程倒也快,遠遠的便能望見民樂園的牌子了。
阿青說這種地方自然是得晚上去,而現在歌劇院的燈光也亮起來了,進去的人多是衣着體面的先生太太,門面寬廣,以前被炸毀過一次,如今修繕的倒是可以。
鳳笙又壓了壓帽檐,將票遞給工作人員,便帶着阿青進去了。舞台是鏡框式,台口大約十三米,高八米,這舞台上高也有十七八米的樣子,又有燈具、調光,顯的富麗了不少。鳳笙和阿青坐在第三排靠左,不顯眼,又是個聽曲兒的好地。倒是阮玉歌有心。
“公子,這姐姐就是阮玉歌。”阮玉歌的曲被排到了第四位,上台來的時候卻依然叫人眼前一亮。
阮玉歌生的美,此時穿了無袖旗袍將女人成熟的曲線勾勒出來,上面又綉着大朵大朵的牡丹,頭髮細細的盤起來,有在左邊戴了黑紅色的小帽子,帽檐上裹着黑色的紗網微微遮住了阮玉歌半張臉。
妝容自不必說,依舊是紅艷艷的唇,又畫了細細的眼線和彎眉,一顰一笑儘是風情。
待阮玉歌一上場,場下就有些不規矩的少爺輕挑的吹着哨子。看來阮玉歌的人氣倒是高的。阮玉歌大方的笑笑,又朝鳳笙這邊微微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這便握着揚聲器張口唱了起來。
天涯歌女
天涯呀海角,
覓呀覓知音。
小妹妹唱歌郎奏琴,
郎呀咱們倆是一條心。
愛呀愛呀郎呀,
咱們倆是一條心。
……
愛呀愛呀郎呀,
穿在一起不離分,
穿在一起不離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