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會長命百歲,一定。
外面雪沒停,一出樓道滿月就把那帽子罩頭上,兩個兔耳朵軟趴趴的而跟着她溫吞的步伐一晃一晃挺好玩兒。
“跟上。”
司機還有點懵,但已經駕車跟上去。人和車拉開有二三十米距離。
滿月睡衣是白的可外套是黑的,整個人像個緩慢行動的小黑點,在這白皚皚的白雪世界特別鮮明。
商羨年靠着椅墊,目光穿過擋風玻璃一直隨着她。
外面溫度已經零下,這麼晚一個人出來穿得還這麼少,不是說感冒着涼這會兒倒是精神很好。
他就知道她扛不住餓,要麼叫外賣要麼出來覓食。
在前頭的人剛過一個彎道身形咻的一下消失,車子轉過來就沒看見人。
商羨年一下坐起,眉頭緊蹙,桃花眼裏霎時覆上一層寒霜。
“停車!”
車停下,商羨年推門就下車,繃著臉環視一圈一呼吸嗓子就癢馬上開始咳。
“咳咳咳……”
“二爺,二爺。”
劉楓撐傘小跑過來擔憂又緊張,“二爺,外面冷您先上車,我去找那位小姐。”
“找我有何貴幹,商先生。”
商羨年轉身,滿月從車身後出來,黑色外套肩頭沾了不少雪。
她立在昏黃的燈下,風攪亂額前的碎發,發梢下那雙眸子懨着,透着的情緒皆是冰冷。
“找我幹什麼。”
她一張嘴就哈出白氣,片刻的就讓寒風撕裂。
商羨年繃著臉站在傘下,那雙眼仿若被灌了濃墨黑得化不開,卻鋒利得刺人。
兩人隔着兩米不到的距離,也不說話就這麼四目相對。
“咳咳咳咳……”
他再度掩唇,咳嗽聲在這靜謐的夜裏無限放大,宣洩出去的聲波不費吹灰之力將她殺了個丟盔棄甲。
她兩步並做一步過來,把外套一扒裹着他,順勢站到傘下。
“這麼喜歡糟蹋身體還去動什麼手術。”話裏帶着怒意和心煩,手上動作也沒個輕重。
商羨年沒說話,抑制着咳嗽聲,綳直了整個艷美的輪廓。
滿月吞咽了口水,實在受不住他身上這股味道的誘惑,話音馬上柔下來按着他外套下的雙臂。
“上車好嗎,太冷。”
劉楓就在兩人旁邊,努力的墊腳撐傘還得把頭移到旁邊,保持非禮勿視。
商羨年忽然一把掀開外套,拉着她冰涼的手轉身上車。
嘭——
終於,‘不畏嚴寒’的兩人都上了車。
滿月抖着外套上的雪花,拍了拍駕駛位,“出小區,右行一百米烤串店。”
商羨年收回目光,接過劉楓遞過來的保溫杯。
“開車。”
保溫杯里不知裝的什麼東西,味道還挺香,商羨年喝了兩口把杯子遞過去,一旁註視着的滿月就出聲。
“挺香,我嘗口唄。”
劉楓剛要接馬上收回手,商羨年頓了會兒才把杯子遞過來。
滿月就在劉楓瞪着大眼的矚目下拿過杯子,小心的放到唇邊嘗了口。
商家老么小祖宗有個規矩,這得說商羨年那恣意乖戾的脾性。
凡是他的東西,別人都碰不得。
這杯子是照顧商羨年身子特意訂做,整個國內就這一個,而且從未被第二個人用過,就是他身邊幾個鐵瓷發小也沒喝過。
不怪劉楓一副見鬼的模樣,他跟了商羨年這些年何時見過他去守哪家姑娘樓下,更是為了一個姑娘不顧身體,更別提頻繁破例的事兒。
“哇,好苦,這什麼東西。”
她降下車窗就吐窗外,然後縮回腦袋還在用手背擦嘴,苦得她整個小臉皺成一團難受的緊。
話音里有點惱和埋怨,她瞪過去,吃驚得緊,“你喝的什麼,比黃連還苦喝的下去嗎。”
“良藥苦口。”
他咳得黯啞的嗓音回了聲,然後側目看來,“張嘴。”
“嗯?”
“我不喜歡重複,滿月。”
這個滿月從他嗓子裏叫出來,沙啞低沉,更以往在一起時他貼着耳骨低語一般。
她的小心臟很不規矩的在跳動。
“啊。”
他將一個奶糖塞她嘴裏,動作快,熟練還自然。
奶糖慢慢融化,逐漸把口腔里那股煩人的苦味侵佔,她目光這才落前面那保溫杯上,若有所思。
“你剛剛咳這麼厲害,沒事吧。”
“死不了。”
“你長命百歲不會早死。”
這話她說的急,目光落他臉上,也說不出是個什麼情緒,反正見到商羨年她目光就被吸引時常挪不開。
微頓,在補一句。
“不會早死,會長命百歲,一定。”
他冷哂,眉色特嘲弄。
後座有一張薄毯,他身子弱車裏都備着如今剛好派上用場。他牽開俯身圈過來,像剛剛滿月用外套裹他那樣裹着,低眉順目。
這話,語調比較輕。
“誰說的。”
“我。”
商羨年刮她眼,這會兒挨得比較近,他身上異常好聞的味道湧來,溫暖,熟悉令她輕易着迷沉醉。
“你太會騙人,不信。”說完,頓了下,看着她露在薄毯外的手,猶豫着正要握被躲開。
滿月心虛,音調都弱了些,“我凍,你別碰我。”
“知道凍還耍風度,怎麼不凍死你。”
他嗓音還沙啞的,是那種漫不經心的慵懶,繾綣得勾人。
她心頭一慌臉色就發燙,最受不了商羨年拿這種鉤子似的音調跟她說話,不過她卻笑起來。
商羨年要一直冷言冷語她倒不習慣,這麼懟一句感覺就對了。
於是,下意識的她眉眼鬆動,眉目間皆是扎眼的笑意。
“那我現在下車去凍死。”
商羨年挑眉,食指戳過來,不重溫暖的戳過她眉心。
“說你胖你就喘。”
滿月笑了,終於笑了,許久沒這笑,咯咯的清脆悅耳,一聲聲砸中他心窩。
“我有點餓,去吃宵夜。”
“我知道。”
他肯定知道,滿月的性子最熟悉的莫過於他,雖然在一起只有一年半可她行為模式一項固定,當然也偶爾會莫名其貌失蹤。
但在他面前多數時都是如此。
會心血來潮的撲過來親他,輕車熟路脫他衣服,熱情,嬌媚,風情萬種的主動求愛,然後會窩在他懷裏縮成一團睡覺。
會在所有意想不到的時間做出他意想不到的事兒,但所有的事必定圍着他。
那一年,他不過二十四,剛到鄴城沒多久去談事卻在回酒店途中遇襲。
在那條沒人的街上,是滿月救了他。
她還是套着那件黑外套她,咬着棒棒糖,趿拉着一雙黑色老人鍾愛棉鞋,披着一身雪花。
她俯身下來,及腰的長發滑落,最長的幾縷跟他額前的碎發糾纏在一起,看不清她面容,但她有一雙橄欖綠的眸子。
像一潭水,妖異鬼魅,卻讓人毫無抵抗力。
她說,“你身上的味道真好聞,絕無僅有的好聞。”
然後她沒猶豫救了他。
那一年,她說自己十八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