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蝗災（九更）
“娘親！那是什麼？”
田地里，一個兩三歲的孩子指着天邊那一團發出“喀嚓”聲的“黑雲”大喊。
農婦擦了把額頭的汗，抬起頭，當即愣在那裏。
“苗兒，那是蝗蟲！”農婦丟了手頭的活計，一把抱起孩子，朝村子裏跑去，一邊跑一邊大喊。
“有蝗蟲！村長，有蝗蟲啊！”
她跌跌撞撞地往回跑，頭頂的“黑雲”卻越來越近，便是連日頭都被遮蔽了。
“啪啦啪啦”的響動下，數以萬計的蝗蟲拍動着翅膀，席捲了農田，原本才從西域引種的玉米，瞬間被啃噬一空，跟着就追着農婦而來。
慌張地將孩子送回房間，又趕緊關閉了門窗，農婦將孩子摟在懷裏，瑟瑟發抖。
苗兒並不明白娘親為什麼會這樣慌亂，他只是乖乖縮在娘親的懷裏，聽着外頭的小狗崽發出一聲高過一聲的慘叫，很快就沒了動靜。
娘親抖得更加厲害，他們甚至能夠聽到有什麼東西噗啦噗啦打在門窗上的聲音。很快那紙糊的窗戶就漏了好幾個大窟窿。
“呀啊啊啊——”村婦發出了一聲尖利的叫聲，讓孩子藏在桌下，自己拿起炕上的枕頭，拚命照着飛進來的那一隻只蝗蟲身上打，很快炕上就積了一堆屍首。
“蝗災……竟然是蝗災……”村婦臉上滿是恐懼，渾身顫慄。
待響動過後許久，她才敢推開門走出去。
院子裏一片狼藉，家裏的小奶狗斜里躺在地上，已經沒了呼吸。身上滿是被蝗蟲啃噬的痕迹，沒一塊好皮毛。遠處的玉米地已經徹底禿了，期盼的豐收沒有了。
黃河流域蝗蟲成災，已經接連席捲了數個村莊，正急速朝京城蔓延。
顧長生看着一張張關於蝗蟲的奏章，自然是一個頭兩個大。
“立刻組織各地政-府抗災。將有能力的人都找來，懸賞有效的抗擊蟲災方法，同時做好今年糧食的預算，必要時對百姓開倉放糧！”
做完一系列指示之後，顧長生的眉頭就沒有鬆開。
蝗蟲之災甚是恐怖，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想不到，多年不見的蝗蟲竟然再度繁殖成災，席捲了黃河流域。
林清漪也聽說了這事兒，京城在災區以北，蝗蟲如此迅猛，只怕過不了多久，也要被波及。北方的糧食產量目前沒有多少，如果被蝗蟲都奪了去，可就不妙了！
必須想辦法滅蝗！
“原本將西域的玉米引進來，想要解決大信朝糧食不足的問題，現在看來，還沒看到成效，就要先被蝗蟲洗劫一空了。”
顧長生一拳砸在桌案上，心有不甘，農民辛辛苦苦一年，所有希望就這麼被這些害蟲給吞吃了！
“長生，別急，這蝗蟲又不是第一次出現，一定會有辦法的！我們現在必須要鼓勵人民大眾，想辦法控制蟲災，讓它們不會那麼容易擴散！”
林清漪握着他的手，由於用力，那蒲扇般的手已經紅了一塊，看着讓人心疼。
顧長生嘆了口氣，看向她：“清漪，你可有什麼好辦法？”
過去，他習慣萬事都同她商量，如今這農桑之事，自然也最先想到了妻子。
然而，林清漪並不是萬能的，她來自現代，有一些先進的知識和想法，卻並不代表她能夠了解農學。
一籌莫展地搖了搖頭，顧長生將她摟在懷裏：“別在意，是為夫太無能。你不是萬能的，我們一起來想辦法吧！”
點點頭，林清漪提議：“既然已經向全國各地發出徵集令，懸賞提供有效防災辦法的人，相信不久就會有人前去獻計獻策。你先不必太急，看看情況吧。若是不放心，我們便親自往南邊走一走，看看災情，也算是了解人民疾苦如何？”
顧長生覺得此法可行，便同意了：“好，為夫同陳老商量一下，安排出巡。只是你現在月份大了，身子重，不便外出，在宮裏等消息就好。”
“無妨的。”林清漪拉着他手臂，“就連白大夫都說，我需要多運動，這樣對孩子好呢！反正你不是微服出巡，我和你一起去，還顯得皇恩浩蕩！你放心，我心裏有數，會小心自己的身子的！”
於是，經過幾日的準備，皇帝並一些官員便開啟了一路尋訪，一路辦公的模式。
帶着自己的班子，顧長生命令不可講求排場，只講究辦事效率，一行人輕裝前進。只有林清漪因為身子不便，準備了一輛穩而寬大的馬車。
沿途的老百姓見皇帝親自出巡，體察民情，都十分感動。
顧長生才出京城，就開始叮囑京郊的百姓注意防災，又詢問大家有沒有好的減災建議等。
皇帝的做法，得到了百姓們的稱讚，很多地方的官員紛紛上書，有不少人來支招，全國各地都動員了起來。
這個場面無疑是可喜的。
一個國家，只有在天災人禍的時候，才能夠看出人文關懷和國家的政策好壞。
林清漪在車裏面，看着逐漸變得荒涼的土地，心裏十分不是滋味。
這裏是古代，沒有發達的農藥和科學，她也不是農業生，只是個天天擺弄電腦的技術員，她真的沒有辦法將這些災難減到最低。
“長生，可不可以在這裏停一下？”
林清漪在車裏朝身旁正在翻看奏章的顧長生問道。
“清漪，你要做什麼？”
放下奏章，顧長生投來擔憂的眼神：“你可是有哪裏不舒服嗎？”
搖了搖頭，林清漪指着那塊正在被蝗蟲啃噬的田地：“我想下去看看，你和我一起好不好？”
顧長生自然順着她。他命令人馬停下，將車馬停頓好，便帶着她和官員們一起走過去。
這裏的蝗蟲並不多，然而玉米地早就被啃光了，只留下少數的一部分蝗蟲沒有飛走，在啃噬所剩不多的葉子。
村裡人都很害怕蝗蟲，聽說皇帝來了，村長帶着人，誠惶誠恐地跑了來，跪地叩頭不止。
“村長，不必這麼拘禮，朕和皇后是來勘察災情的，你們快起來說說這事。”顧長生將人讓起來，很平易近人地同他們說話，絲毫沒有架子。
村長顫巍巍地起身，一點兒一點兒訴說著災情，很快大家就放開了，紛紛七嘴八舌議論了起來。
林清漪想起來，很多生物是有天敵存在的，自然界中蟲和鳥的關係就是一個食物鏈。蟲吃莊稼，鳥吃蟲，自然有其維護平衡的一種方式。在大山村的時候，她的草莓生了蚜蟲，不是也依靠七星瓢蟲治好了嗎？
只是，看着手指頭大小的蝗蟲，林清漪不知道找來飛鳥吃蟲子還管不管用。
青蛙、飛鳥都可以吃蝗蟲，然而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即便是撐死也吃不完了。
吃……對了，自然的平衡不就是在吃與被吃之間維繫的嗎！
林清漪想到這，便大着膽子伸手，想要抓一隻來嘗嘗，結果才碰到那東西，它就撲棱一下雙腿一彈，飛走了。
“啊……”一臉失望的小表情，林清漪嘟着嘴站在那。
顧長生捕捉到她的情緒，走過去輕聲問：“清漪，怎麼了？”
“長生……我想將那個蝗蟲抓過來吃……”將自己的想法說完，小心地看着他，林清漪並不確定，這個時代的人是否能夠接受吃這種東西。
在現代，她是見過小吃攤上販售的油炸蝗蟲的。只不過販售的那些多是沒有生出翅膀的，像這等手指粗細的蟲子，她還真是頭一回嘗試……
顧長生看着她，末了來到玉米地里，兩手猛一合攏，將一直大蝗蟲抓在手裏。
小心地將它抓住，又拽下了翅膀，顧長生一張口，就將成人手指粗細的蝗蟲塞進口裏。
那蟲蹬了兩下腿，被咬掉了頭，顧長生細細咀嚼着它的身軀，略略蹙着眉。
在一旁的老鄉和官員都嚇壞了，便是林清漪都大吃一驚，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一個想法，顧長生竟然不顧自己天子之身，身先士卒地嘗試了一下。
“皇上，這、這是害蟲，若是吃了，恐怕要致病啊……”班中有人戰戰兢兢地啟奏，那些個老鄉更是嚇得跪在地上，不住磕頭。
顧長生將蝗蟲嚼碎，吞咽，眉頭也舒展開了：“味道還不錯。”
在百姓和官員詫異的目光中，顧長生看向他們：“此物吃我大信百姓的穀物，將原本農人勞作期盼的豐收之物化為它們的營養，朕為何不能吃掉它們，讓其化為朕的血肉？朕就是要它們這些害人的蟲子知道，朕絕對不會坐視百姓受苦！此物可吃，便是只有朕一人，也要將它們都吃光！”
林清漪第一個反應過來，上前拉住顧長生的手：“長生，你說得對！我們雖為帝后，卻是靠的百姓供養，如果連危害百姓的蟲患都怕，有什麼臉面面對給我們吃穿用度的民眾呢？我想到一個吃法，保證營養豐富，味道也好，不如大家齊動手，一起來嘗嘗！”
於是，整個村落都忙碌起來，農人和官兵並那些大元們，紛紛動手，抓了蝗蟲就用草繩穿起來。
林清漪組織農婦們架了鍋，燒熱了倒入一些油，將大傢伙兒抓來的蝗蟲直接下在鍋里，不住翻炒，炸至金黃后撈出來，撒上鹽，裝在一個個小盤子裏。
“長生，這樣應該味道不錯，嘗嘗看！”她拿起一隻來，揪掉頭，遞給顧長生，又給自己弄了一隻，塞進口裏。
顧長生吃了個熟蝗蟲，微微挑眉，開口稱讚：“嗯，果然好吃！”
見帝后都開始大快朵頤，其他官員自然不好不吃。
很快，大家都發現了油炸蝗蟲的美味，竟然有人吃了還想吃。
“對待天災就是應該有這種態度！眾位愛卿，這天下是朕的天下，更是百姓的天下！今日這吃蟲之事，就是一個很好的開端！天災我們不要畏懼，勇往直前，想法子克服才是正道！”
顧長生的話，引起大家共鳴，群臣齊齊叩首，口稱吾皇萬歲，帝后得到了民眾的愛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