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人生總有個無忌
“童言無忌？呵，你倒是會替他說話，他連冷宮都說得出來，你還說他童言無忌，這不瞎扯淡么。”
黎姜理了理散亂的鬢髮，斜眼看着床頭的一大一小似乎都打起了哆嗦，無奈嘆口氣，扭回頭去繼續兩眼空空地望着頭頂上華麗無比的帳子道：“算了，算了，就當我大人不計他小人過吧，怕成這個樣子幹什麼。”
同小孩子置氣，她還沒丟份兒到那個地步。
內侍腿肚子抽搐了半天，先時聽黎姜那一番話，還當她要發威，這會子冷不丁聽她說不計較，一時竟沒轉過神來，怔忡片刻，才趕緊拉上小太子告退道：“多謝娘娘，多謝娘娘，那……那就不打擾娘娘休息了，小的這就帶太子回去。”
說著，拉上小太子就要走。
只是還沒動步，那邊廂黎姜卻突然躍身做起來，道了一聲：“慢着！”
小內侍身上剛剛才幹透的冷汗，霎時又流了出來，戰戰兢兢回過頭道：“娘娘還有什麼吩咐？”
黎姜撓撓頭，斟酌一下語言，咳了咳嗓子：“那個……那個你們太子他爹這幾天去哪兒了？”
太子……他爹……
內侍默默在心裏算了一算，倏爾一拍腦袋，似是恍然大悟：“娘娘……說的可是陛下？回娘娘的話，陛下這兩天……大抵忙着呢。”
“忙？他忙什麼？”再忙也得把她的事情給解決了啊，到底想把她怎麼樣總得給個說法吧？
黎姜蹙蹙眉，小內侍一望她的表情，情不自禁就低下頭去擦了把冷汗，心道：皇帝忙的可不就是你的事。
堂堂一國貴妃，為了一己私心，居然要置小公主於死地，說出去誰聽了誰都要說一聲大逆不道。
原本趁着這一事宜，皇上正可褫奪了陳盈的貴妃封號，不曾想關鍵時候小公主竟臨陣倒戈，反是站到了陳娘娘的陣營里，恰逢救援的幾個宮娥中還有陳家的眼線，耳聽小公主力證陳貴妃清白，便早把口信兒遞送了出去，害得皇上在朝堂上十分被動，沒處罰到陳貴妃不說，還要被陳黨逼着給貴妃嘉賞。天知道貴妃自進宮以來，三年內已經連升了四級，再要嘉賞，就只能賞個皇后之位了。
可那皇后之位是誰都能坐得了的嗎？
眾所周知，當今陛下能坐穩江山，是靠了陳家的一力扶持，可也正因為如此，陳家如今越來越膽大包天，相國陳沖結黨營私，權傾朝野還不肯罷休，竟又打起后位的主意，立志要把陳家的大小姐陳盈推到皇后的寶座上去，待得將來陳大小姐生了子嗣，立為皇儲，正方便他們陳家繼續把持朝政。
外戚干政，自古以來都被各朝君王忌諱，何況現今陛下不過才到而立之年，陳家就迫不及待的露出了狼子野心，怎麼不叫陛下氣憤？
既是氣憤，又哪裏肯同貴妃娘娘虛與委蛇？少不得要在朝堂同那些陳黨據理力爭，現如今雙方還在僵持着，沒爭出個結果呢。
只是這些內情都是他從他師父高公公那裏聽來的，自然不好一五一十的告訴陳盈，便打個哈哈道：“白天聽聞政事，處理奏摺，夜裏還得聽經講學，總歸是忙得很，是以陛下不能經常來探望娘娘。”
誰稀罕他探望哦。
黎姜翻了個白眼，想不到那個冰山臉還是個勤奮的皇上，這倒出乎她的意料。原先看他是非不分，還當他是個庸君呢。
只是他不能來，倒怎生是好？
總不能就叫她在這屋裏一天天曬魚乾一樣的乾等着吧？
黎姜盤腿坐在床上，摩挲幾回下巴，忽而又轉過頭去問小太子道：“你能不能帶我出去見一見你爹……哦，不，你的父皇？”山不過來，她過去也可以啊。
黎姜眨巴眨巴眼，眸子裏儘是期待。
原本在那個世界，似她那般的樣貌，頂多算得上清秀，叵耐到了這裏，卻無意中頂了陳盈絕色傾城的皮相。
想那陳盈未進宮之前，眾人並不知她秉性，只聽民間有言，道是陳家有女，艷絕古今。她進宮之後，美倒是美，只是脾氣太壞，性子又暴躁，動輒就對旁人非打即罵，眾人一提起她來莫不都打個冷顫，哪裏還記得住她的美？
這會兒黎姜不知不覺用了陳盈的臉，又是擠眉，又是眨眼，倒一改陳盈此前冷若冰霜的模樣，於嬌艷之外平添三分伶俐，竟把小內侍和小太子都看得呆了一呆，方知傳言果然不虛。
小太子好半晌回過神，想着禁足令是他父皇下的，就算他是太子也不能違背他父皇的旨意，何況他可不想上陳貴妃的當，把她放出來再害皇妹一次，便搖一搖頭，小大人一般奶聲奶氣乾淨利落的斷然道：“不能！”
“啊嘞，你這個臭小子！”
黎姜一口老血堵上心頭，想不到小東西竟是個軟硬不吃的，一捋袖子就要下去捉他來好生念叨念叨，給他講講人生的道理。不意小內侍動作倒快，一看她起身，竟連尊卑都顧不上了，一股腦兒抱上小太子，掉頭就跑，凄厲的啊啊聲直到他跑沒了影兒，還隱隱約約的傳進屋子裏來。
黎姜風中凌亂般僵在了當場，她……還沒有可怕到那個地步吧，幹啥跑得像急支糖漿里的那個挑逗老虎的瘋女人一樣？
該不會是……
黎姜伸手摸一摸臉頰，觸手的皮膚彷彿吹彈可破，印象里她並不是個擅長保養的人，這臉……難道……不是她的？老天，換個世界也就罷了，總不可能還給她換了個臉吧？誠然，她自己的臉算不上有多出眾，可她也不想當個嚇死人的醜八怪啊。
“鏡子，鏡子，鏡子呢？”
急匆匆下了床，黎姜鞋都顧不上穿，赤着腳就開始滿地找鏡子。
那起被小太子打發開的宮娥，恍惚里聽到她的呼喚聲，忙都跑進了屋裏，各個白着臉兒道：“娘娘，娘娘，您要找什麼，奴婢們幫您找。”
“鏡子！鏡子！可以照出人影兒的鏡子，你們這裏有嗎？”
黎姜攤着手，真怕穿到一個什麼都沒有的朝代。
還好她白擔心一場，宮娥們聽說要找鏡子，早拿出了許多個來，菱花鏡，圓銅鏡，玻璃鏡，要什麼就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