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天獄
顏卿霜帶着淺刃和鳶落從側門出了王府之後,便直接坐上了王府的馬車,毫不避諱的向著華京城中的天獄而去了,天獄是華京之中專門為皇親國戚以及高官及其家眷準備的大牢。
一般被關入此牢之中的都是通敵叛國十惡不赦之類。
到了天獄門口,鳶落扶着顏卿霜自馬車上下來。
顏卿霜抬頭看了一眼那刺眼的兩個字,即便來之前做好了心理準備,此刻心口還是陣陣刺痛。
一想到她摯愛的家人此刻都被關在這大獄之內,而她自己卻一個人獨身在外,顏卿霜的胸腔內就溢滿了苦澀。
顏卿霜心思繁重,鳶落也不敢催她,只靜靜站在她身側,輕輕扶着她。
顏卿霜腿傷未愈,雖然白沐塵醫術甚高,她此刻已經不影響走路了,但是鳶落還是怕她用力狠了落下什麼後遺症。
“進去吧。”片刻,顏卿霜才緩了緩思緒出聲道。
“是。”鳶落應着,急忙扶着顏卿霜跨上台階。
三人走到大牢門口,淺刃就快步上前,拿出了宸親王府的府牌,又給看守的侍衛塞了點銀子,那兩個侍衛瞧見宸親王府的府牌自是不敢相攔,若不是淺刃執意要他們收下,他們是連那些銀子都不敢拿的。
收了銀子,那兩個侍衛急忙打開大門,讓顏卿霜三人走了進去。
踏入大牢內,光線就好似突然被截斷了一般,顏卿霜只覺得眼前一黑,一股潮濕腐敗的味道在湧入鼻腔,讓她眼眶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她們一貫都是養尊處優的,突然被放入這樣的環境之中,可受得了?
天獄與普通牢房不同,必經通敵叛國這種大罪很是少見,所以很多時候,這裏面的牢房都是空着的,可是此刻,這天獄裏面,除了關着定北侯府一門,還關着定國公府。
顏卿霜正走着,冷不丁聽到身側傳來一聲放肆狂妄的笑聲,眼睛適應了黑暗,顏卿霜向著那個方向看過去,卻只見到一個蓬頭垢面,滿臉污垢的人,她渾身都染着臟污,一張臉更是被自己的頭髮遮掩了大半,顏卿霜根本認不出她來了。
“怎麼,認不出我了?”吳錦瑟突然衝到欄杆前,那模樣好似恨不得手撕了顏卿霜。
淺刃下意識攔在了顏卿霜面前。
雖知道吳錦瑟沖不出來,可是他還是唯恐這個瘋子一般的女人藏着什麼暗器。
“吳錦瑟?”顏卿霜輕笑,總算是聽出了她的聲音來了,“一個人導致闔府被毀的滋味,可好受?”
“你胡說,你胡說,這一切跟我有什麼關係,倒是你,顏卿霜,風水輪流轉,現在這整個的侯府可就剩你了,看着自己的親人受盡苦楚最後斬首鬧市,你這種滋味才好受吧。”
吳錦瑟瘋了一般,衝著顏卿霜厲聲喊道,“天道好輪迴,顏卿霜,你們定北侯府註定要給我們陪葬,你怎麼嘲笑我的,如今我都可以怎麼嘲笑你。”
顏卿霜聽着吳錦瑟的話,眼前猛地閃過上一世的場景。
是啊,親眼看着自己的親人離去卻無能為力比要了自己的命還要痛楚百倍。
“小姐,你別聽這個瘋婦胡言。”鳶落感覺到顏卿霜的不安,急忙出聲道。
“哈哈哈哈哈,”吳錦瑟看着顏卿霜,笑得越發放肆了些,“顏卿霜,知道怕了吧,你是有王府撐腰,可以免去一死,可是你的家人呢,還不是要死?”
顏卿霜穩了穩身子,示意淺刃退開,她緩步走到吳錦瑟面前。
“是啊,我好歹還有夫君護着,可是你呢,你怎麼說也曾貴為怡郡王妃,怎麼,如今定國公府覆滅,你的夫君棄你如敝履,連護你一命都不願意,吳錦瑟,你都這般情景了,還有心思嘲笑我嗎?”
顏卿霜走得近了,才看清了大牢之中的景象,顯然是關得久了,許多人此刻都已經被這種近乎絕望的境況折磨得沒了力氣,此刻見着她與吳錦瑟爭吵也無人願意多言。
大牢的角落,一個婦人躺着,看不清臉,但是走近了可以聞到陣陣惡臭,像是已經死了。
顏卿霜微微蹙眉,能關在這個大牢之中定是定國公府的女眷,怎麼竟會被丟棄在那裏而無人問津呢?
“你看什麼,你憑什麼這般居高臨下地看着我的母親。”吳錦瑟看着顏卿霜的目光落在李氏身上,整個人異常激動起來,雙手從欄杆縫隙處伸出來,拚命揮舞着,揮舞了片刻,見根本碰不着顏卿霜,便又衝過去,一把將李氏抱在了懷中。
“吳錦瑟,你還沒瘋夠嗎,大伯娘她已經死了,死了,你就不能讓她安息嗎?”
說話的是吳錦弦,也是這一群女眷中唯一一個看着還算正常的人。
“吳姑娘,”顏卿霜看向吳錦弦,“你能過來一下嗎?”
吳錦弦略微遲疑了一下,但是還是很快走了過去。
她與顏卿霜有過幾面之緣,雖然並不算是熟識,但是卻還算知道她的為人,知道她不該是落井下石之人,想着她該是有什麼話要與自己說。
“流放途中,楊將軍會派人將你劫走,免你流放之苦,只是日後你就不得不藏身楊府做楊府上的一個小丫鬟了,此事我們已經商議妥當,但是還得你首肯,若你願意,我們便依計行事,若你不願,自然不會勉強。”顏卿霜湊到吳錦弦耳畔,出聲說道。
“楊將軍,他想救我?”吳錦弦一貫平靜的臉上顯出了幾分動容,出聲問道。
“是。”顏卿霜肯定道。
吳錦弦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周氏,“可是我母親,她……”
“劫走你們母女目標太過於明顯,吳姑娘,見諒。”顏卿霜知道自己這般說話很殘忍,可是她本就不是什麼聖人,之所以搭救吳錦弦也只是因為楊世蕭想救她,至於周氏,若是一併救了,只怕會留下無窮禍患,她不能答應。
“我知道,我知道的,如此便多謝楊將軍好意了,但是我不能丟下母親,他能想到救我,我心中已很滿足,多謝王妃告訴我這些。”
顏卿霜聽着吳錦弦的話,輕嘆了口氣,點了點頭,便邁步走開。
她能理解吳錦弦,若是換作是她,她也絕對丟下母親獨自在這華京之中。
流放之地雖苦,卻可以日日與母親為伴,總好過成日裏在這華京之中擔憂母親過的如何。
顏卿霜再往前走了一段路,遠遠地看到一處監牢中有人,腳步便加快了些,快步向著那邊奔去。
大牢中的人聽到聲音也都看了過來。
“是誰來了?是不是查清楚了,要放我們出去了?”容氏顫巍巍地起身,一邊起身,一邊問道。
楊氏見她這般樣子,急忙伸手扶住了容氏。
容氏冷哼了一聲,嫌惡地推開了她。
侯府出了事,她不怪顏書疇,不怪顏承荀,卻是將所有的不滿和怒氣都撒在了楊氏的身上,就好似如今侯府所有的不幸都源自於楊氏,是她不懂相夫教子,沒有幫夫運,所以才會惹得侯府被潑了這麼一頭一臉的污水。
容氏這樣的怪責楊氏雖然覺得很委屈,可是此刻這種情況之下,她也沒辦法去與容氏爭辯什麼,只能將這一切都默默忍了下來。
顏承荀,顏承昊以及府里所有的男丁都關在另一處,如今這裏關着的都是女眷,自己身為侯府主母,自是該照顧着些容氏的,此刻若是再與容氏置氣,那便太不應該了。
楊氏想着,看着容氏黑着的臉,還是想要上前稍微攙扶一下。
畢竟這大牢之中沒有丫鬟僕役,容氏年歲又高。
“老三媳婦,過來,扶我一下。”容氏見着楊氏又要過來,狠狠瞪了楊氏一眼,說道。
所以當顏卿霜走到近前的時候,就看到孫氏輕輕擠開了楊氏,扶住了容氏的場景。
顏卿霜看着眼前這一幕,心猛地一沉,看來這獄中的日子,母親過的很不好。
相反楊氏倒在看到顏卿霜的一瞬間忘了方才容氏帶來的委屈感,而是一臉欣喜的看向顏卿霜,“霜姐兒,你沒事吧,如今你在王府過的可好?”
原本心中還曾埋怨過鳳潯生求娶顏卿霜娶得那般着急,如今卻是萬分慶幸,還好她嫁入了王府,才可以保全了自己。
母親的心思大抵如此。
“祖母,母親,嬸母。”顏卿霜看着眾人,還是依禮行禮,然後才將目光看向顏卿菱,“大姐姐。”
顏卿菱此刻站在楊氏身側,才幾日不見,竟好似又消瘦了一圈。
也不知道她在侯府那段時日,容氏可有苛待她。
不過她一貫如此,即便受盡委屈也不會吐訴半分。
顏卿菱看着顏卿霜,微微頷首,眼中淚光閃爍,卻不敢多言。
此時此刻,能與母親還在一處,她沒有什麼可抱怨的,在這獄中都比在定國公府過的要自在許多。
“母親,霜兒一切都好,只是你們……”顏卿霜走近楊氏,剛準備說幾句話,就被容氏給打斷了。
“霜姐兒,你怎麼來了,可是王爺想的法子幫我們洗刷罪名了?”容氏看着顏卿霜,依舊還是那副頤指氣使的模樣。
她驕傲了一輩子,有些性子刻進了骨子裏,所以即便此刻在這骯髒黑暗的大獄之中,她還是站得端正,看着顏卿霜,一如在春暉堂一般,出聲問道。
“回祖母,王爺去了前線,他說他定能查證清楚哥哥在前線到底遇到了什麼樣的事情,我今日過來就是想請你們千萬保全自己,霜兒一定會替侯府洗刷冤屈的。”
顏卿霜說的萬分認真,說完認真看向容氏,“祖母,霜兒知你心中有怨,可是這是欲加之罪,侯府沒有一個是有罪的,這一切,自更不該怪罪到母親身上,霜兒堅信哥哥絕不會做這樣的事情,還請祖母也相信哥哥,相信霜兒,定能還侯府清白,定能接你們出去。”
顏卿霜說著,緩緩跪了下來,對着眾人一拜。
這一跪,是因為這裏面皆是她的親人,她此刻不能與她們共困苦,於心不安,可是此刻,多一個人在裏面,侯府就少一分清白的希望。
容氏聽着她說的話,唇瓣微微動了幾下,想說什麼,卻又最終沒有說出口,只狠狠嘆了口氣。
顏卿霜後來又匆匆與楊氏說了幾句話,容氏沒有再干預,而是讓孫氏扶着她坐到了一旁較為乾淨的地方,遠遠地看着顏卿霜。
楊氏知道顏卿霜一心想要替侯府洗刷冤屈,她心中矛盾不已,顏卿霜要替侯府求證,勢必就會得罪背後誣陷侯府的勢力,可是若不為侯府洗刷冤屈,侯府上下這麼多人,她又如何忍心,只能一再地叮囑顏卿霜萬事小心,千萬小心,顏卿霜自是一一應下,最後還是容氏出聲說了顏卿霜此刻不宜再次逗留太久,楊氏才急忙應着,催着顏卿霜走了。
顏卿霜從天獄出來,一顆心越發沉重起來。
上一世,她未能救下侯府滿門,那麼這一事,拼上性命她也定要還侯府一個清白。
既然上天有意讓她重活一世,她就不該再讓這場悲劇上演。
“去楊府。”
坐上馬車,顏卿霜對着馬車夫說道,她得先去跟楊世蕭說一下吳錦弦不願意的事情。
從楊府出來,顏卿霜又去了鳳潯生跟她說過的一座宅邸,就在華京城中,店鋪臨街,做的是藥材生意,瞧見顏卿霜進來,那掌柜的便笑着迎了上來。
“成精的人蔘,你們這可有賣?”顏卿霜看着那掌柜出聲道,“多少錢,我都出得起。”
顏卿霜說著,將一個物件輕輕地放在櫃枱之上。
那掌柜立刻領會,笑着道,“夫人說笑了,這成精的人蔘鄙店豈能有,但是那千年的雪參倒是有,夫人進來看看。”
那掌柜的說話間,使喚了別人來前面看着店鋪,自己則親自帶着顏卿霜一行幾人進的后廳。
才到裏面,那掌柜的突然對着顏卿霜跪了下來,“王妃,我等都是王爺的死士,誓死好糊王妃,王妃若有事需要我們去做,儘管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