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她心思從來不淺
“可是這樣也不行啊。”何必聞言搖頭,“咱們弋族人體內都有靈蠱。若沈祿桉不能入水,您和公子自然也不能……”
“剛剛我的話才說了一半,我說了靈蠱被我淹死了,但也不是沒有區別的。兩條靈蠱,一陰一陽,陽蠱比陰蠱強壯,卻比陰蠱死的要快。”
“之後,我又去蠱房選了五條陰蠱和五條陽蠱,我選的陽蠱皆比陰蠱強壯,但在相同條件下,所有的陽蠱都比陰蠱死的要快。”
“為什麼?”
“因為陰蠱本身就屬水,雖然它也在血液里生存,但是從對照實驗的結果來看,陰蠱整體比陽蠱的耐水力要強。而我體內的靈蠱是寒朝,是陰蠱中耐水力最強的。所以與沈祿桉對決的時候,我們可以放心大膽的引他入水。一旦入水,他的力量會弱化許多,如此,我們便有機會破了他的體,將心頭血混入他體內。”
原本沈顏是想用同歸於盡的辦法的除掉沈祿桉的,但是因為忌憚沈祿桉武功高強,沈顏怕自己連近他身的機會都沒有,更不要提真氣倒灌同歸於盡了。
所以沈顏便對靈蠱的工作方式認真鑽研了一段時間,試圖找到驕陽的弱點,從而弱化沈祿桉的實力。
然後她便發現了靈蠱不耐水這一重要特質。靈蠱在適合自己的環境裏,才能發揮最大的力量,一旦宿主體內水鹽失衡,靈蠱的發揮必定受限。他們便有了可乘之機。
“可是該如何引他入水呢?”另一邊,何必依然緊皺着眉頭。
他們的計劃進行到現在,下一步必然是要逼宮的,逼宮之後當然是在宮裏等着沈祿桉自投羅網。離皇城最近的大河也有好幾公里的路,他們怎麼引沈祿桉過去是個大問題。
這確實是個問題,沈顏微微頜首。
沈祿桉武功高強,楚御都完全不是對手。他們在沈祿桉眼裏不過是隨手可以捻死的螞蟻,想引他入水,很難。
“如果不好引他下水的話……”沈顏細細斟酌,然後緩緩吐出四個字來:“那就用雨。”
“雨?”
“對,雨!”沈顏頷首,“雨水也是水,只要淋雨的時間夠久,一樣可以引起沈祿桉體液濃度變化,達到我們要的目的。”
“可這都已經十一月份了,下雨……”
“……聊什麼呢,關門關窗的!”這時候一道男聲響起,朗聲朗語。
隨着話音響起,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來。房門大開,紅衫拂掠。花傾野晃悠悠的走進來,手拿一把花面扇,一頭銀髮與一身紅衣相稱相彰。
莫瑜還在阻攔,花傾野手中摺扇合攏,啪的在莫瑜頭上敲了一下。
“你這榆木忒沒有眼力,沒見你家公子都沒說話嘛。別攔我,你自己出去,順便把門帶上。”花傾野擺擺手。
聽花傾野這麼說,莫瑜一臉無措的看向楚御,見楚御微微頜首,才對花傾野行了行禮,然後退出去將門關好。
“莫瑜小可愛最近怎麼傻乎乎的。”花傾野在楚御旁邊坐下,自言自語道。
“我們在討論弋族要事。”楚御說。
花傾野聞言挑眉,“嗯,剛剛在門外,你們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嗯?”
“寒朝入體后,我的五感有了一個質的提升。”花傾野嘿嘿的笑,“要說我現在也算半個弋族人了,我是來幫忙的。”
“你現在已經沒了曾經的本事,能幫什麼忙?”
“原本我也在想這個事兒,不幫吧,我這自己心裏過不去,幫吧,我也不是從前的我了,不幫倒忙就算燒高香了。不過就在剛才,我知道我能幫你們什麼了。”
“什麼?”
“召雨。”花傾野微微一笑。
“召雨?”沈顏驚訝的重複。
花傾野得意的揚了揚下巴,鳳眼微挑,瞥了楚御一眼,“我可是明先生的關門弟子。”
“明……陰陽家?”沈顏愕然。
花傾野下巴抬的更高了。
楚御目光閃了閃,“你會召雨?”
花傾野聞言眼皮一挑,“瞧不起誰呢你,呼風喚雨只是陰陽家的入門之術好不好!”
“這麼一來,那就沒問題了!”何必聞言一拍手,“有花公子的加入,如虎添翼啊!”
一旁的楚御卻擰了擰眉,“可是……”
楚御還想說什麼,然而不待他說完,沈顏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
“我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什麼都不懂的朱顏了。”沈顏說,“迎兮,我可以的。”
“一定要這麼做嗎?”楚御小心翼翼的問。
他可以隨時拼了自己的命,可他不敢拿她冒險,哪怕只有一點點的危險,他怕……
“放心,沒事的。而且即便我出了什麼事,還有你在我身邊,你會救我的。”沈顏看着楚御,宛然一笑。
“好,我們,一起!”
……
這一日秋風蕭瑟,波洪涌流,天晴了又陰,陰了又晴,波詭雲譎,醞釀著一場陰雲變臉。
天臨城。
金碧輝煌的皇宮裏,垂柳樹下,一道落寞身影默默靜立。
是白呈,穿着上將軍服的白呈。
他站在沈顏曾住過的房間的窗前面,微仰着臉,看着空蕩房間,沉默不言。
這間房一直保持着沈顏離開時的模樣,自從沈顏走後,白呈便將所有婢子趕了出來,每日親自打掃,生怕笨手笨腳的奴才將東西碰亂了。
身負家門深仇,他這半生都在為復仇而活。他學的是江山謀,修的是帝王術,賭的是身家性命,算的是社稷江山。
苦心經營,費心謀划,終於他成功了。他殺了沈敬德,取而代之,坐上了皇座,可是真到了那一刻,他突然發現,他追求的並不是這個。
這三十餘年,他為了報仇而奮發,連做夢都在謀划,他從未快樂過,也從來都沒有為自己活過。
他身邊的人不是棋子就是敵人,他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他孤獨,孤獨的落寞。
他的那些手下追隨他,為他賣命,是因為他對他們有救命之恩,但沈顏不是。
當初他曾一度以為沈顏是因為喜歡自己所以當初才會救自己,後來沈顏決絕離開,他也清醒了。
是他想太多了。
她救他單純是因為不想讓他死,無關他的身份,也無關他們的交情。
其實從沈顏在宮裏宮外的一系列行為完全可以看出來,她是一個善心人。她幫哀民申冤,她拿權貴問責。
她不畏天權,也不爭權勢。她彷彿對一起都很淡薄,但又不全是。對付那些傷害到她的人,她的反擊堅決又果斷。
當初面對順嬪的誣陷,她當機立斷的反咬沈嘉一口,將沈嘉扳了倒。面對沈褚等人的明爭暗害,她眼都不眨的將他們送上了斷頭台。面對手腕陰柔的柔妃,她稍一用手段便將已有身孕的柔妃徹底解決掉。
那些他打算借她手除掉的人,他還沒來的及幫忙,她便全都自己解決掉了。
她心思從來不淺,只是她懶的斗而已。
她像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人,有着這個世界養不出的脾性和眼界,與這凡世格格不入。
白呈與沈顏相處的其實並不多,動心也只是回眸轉眼一剎之間的事。
可就是那一眼,他便深深淪陷了,再也忘不掉。
沈顏不是從前的沈顏,他早就看出來了。從她被打了板子開始,她便完全變了一個人,雖然還是原來模樣。
曾經他以為沈敬德無情,明知沈顏是女兒身還將她扶到太子之位上擋刀受槍,沈顏那麼聰明,不會看不清楚。
沈顏可以將手足兄弟送上斷頭台,對沈敬德該也沒有多少感情。所以他才肆無忌憚的將沈敬德斬殺。
可是他千算萬算,錯算了張文靜在她心中的分量。
當初為了計劃如期進行,他不得不將太子府提前管控。他以為沈顏本就是女兒身,娶張文靜是逼不得已的,她們兩個之間應該沒有感情,不僅沒有感情,若日後沈顏恢復了女兒身,再見到張文靜還會尷尬,所以他才將人除了。
可沒想到,就是因為當初的一念之差,他將沈顏推到了自己的對立面去。
當初她得知張文靜已死時看着他的眼神,他永遠都忘不掉。
她走了,和那個戴面具的神秘人。
那之後他翻遍了天臨城,甚至連周邊城寨也都搜過,可她就像消失了一般,杳無音信。
但是他有預感,這件事還沒完。
當初泰山之變能成功,那個面具人幫了不小的忙。這個世界沒有人會無欲無求的做好心人,便是佛家普度眾生都是為了修個來世緣。他和自己又沒有交情,更不會平白無故的幫自己。
只不過事情已經過去這麼久了,那個人除了進宮來帶走了沈顏,就再沒出現過了。這些天,白呈也一直在想,可想來想去也沒想通面具人那麼做到底是為了什麼。
白呈穿着他第一次見到沈顏時的衣服,撫摸着她曾坐過的地方,彷彿還能看到那天她的模樣。
那時候,她剛被打了板子,一溜煙的跑回太子府,換了太子常服匆匆見駕,也不看人,進門來倒地就跪。
再之後,她穿着太子常服,頂着濃濃的太監妝,一本正經的向沈敬德請罪認罰說是自己弄丟了玉佩,從沈敬德手裏拿回了被收繳的玉佩,虎頭虎腦,古靈精怪。
現在想來依然可可愛愛。
那時候她看着他的眼睛澄澈清明,毫無雜色。若是時光可以倒流,一切可以重來……
“唉~”
白呈輕嘆一聲。
如今,物是人非事事休。
他坐擁偌大皇城,可是這噬骨清冷,深夜侵人。白呈望着眼前的小殿花窗,眸色黯淡。
安世全和一眾女婢太監遠遠的候着,看着白呈落寞身影,萬不敢上前打攪。
一晃兒沈顏已經離開宮城兩個月了,這兩個月白呈就像丟了魂兒一般,茶飯不思,更無心理政。每天就窩在這個宮殿裏,也不知在看些什麼。
日子在齜牙咧嘴中一天天熬過去,轉眼又是十幾天。
十一月二十一,夜。
秋夜冷涼,萬籟俱寂。
墨夜籠罩蒼穹,風聲暗裏,有黑影掠閃。
“噔噔噔……”
密密腳步聲打破夜的靜寂,像一把出刃尖刀,劃破黑夜。
夜深人靜,長夜安眠,天臨城四方守城亦滅了萬家燈火陷入沉睡。
寂靜深夜,城中湧出無數蒙面黑衣人,黑影躥上城樓,手起刀落,帶起一串血花。
“嗤——嗤——”
刀劍入肉的悶響在寂靜的夜裏奏響血色交響,朦朧圓月不忍見這人間慘相,悄悄躲進重雲後面。
……
“報一一”
翌日黃昏時分,一道驚報劃破皇城上空,快馬信使騎馬連闖六道宮門,將染血皺卷的密信遞到了白呈的手裏。
“啟稟陛下,昨夜有賊子襲城,手法詭譎,皇城周邊四城全部淪陷。賊子正往皇城進發路上。”
“報一一”又一聲驚報,“發現大量不明武裝軍正在向皇城逼近,目前已至城外三十里處。聽馬蹄聲,來軍至少有一萬人。”
“報一一”
“啟稟陛下,賊子撐着大旗,上書‘弋’字,應是弋族餘孽!為首之人戴着一塊金甲面具,具體身份不明!”
白呈聽到金甲面具目光一閃,“是他……”
難怪……
至此,白呈終於想通了困擾他多日的問題。
面具人為何幫他?
因為他是弋族人,他要報當年的滅族之仇。但是沈敬德皇權穩固,他撬不動,所以他借自己的手撬開一條裂縫。
他才登帝位不久,對朝中調度尚不熟稔,這時候發難,倒是好時機。
“報一一”
又一聲長報響起,前方守衛來報,“啟稟陛下,前方打探,我等在敵軍中發現了皇後娘娘的身影!”
一聲落,白呈嚯的站起身來,“你說誰?”
“皇後娘娘!”那人重申。
白呈定定盯着下面跪着的人,他問:“你們沒看錯?”
“奴才不敢彙報不實消息。”那人拱手。
“她在敵軍陣營做什麼?”白呈看着底下,因為激動,聲音微微發著顫。
“具體的還沒打探到,但是據前方線報,皇後娘娘在敵軍地位不低,往小了說也是將軍將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