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 月光如水雪中流,一真忽念老戰友
張一真將信拿在手裏,小心地打開。
明亮的月光下,高老爺那遒勁有力的字體展現在張一真面前,張一真眯眼看着,可再亮的月亮不如明,高老爺筆走龍蛇,紙上的小字,張一真看不清楚,他看看身邊的虎子,瞅一眼哨兵,知道倆人不識字,就算看得清楚也沒有用。
他蹲下身子,掏出打火機,剛要打火,虎子慌忙拉住張一真的手,湊到耳邊小聲說:“大哥,火光一閃,很遠的地方就能看見,你平時讓我們注意用火,隊長,剛打了一個勝仗你咋就放鬆警惕了,萬一小鬼子使詐,這傢伙假扮家丁來騙我們,我們想走也來不及了,不能輕易相信這小子的話。”
張一真扭頭望着一臉焦急的小虎子,他滿意地點點頭,“你小子,人小鬼大,是塊好材料,不過,我們不用怕,既然人家敢來,我們就敢去,如果高老爺的一個家丁敢進入蘆葦盪,聯繫我們,而我們卻躲在蘆葦盪里不出去,這不明擺着,我們沒有誠意嗎?”
張一真望一眼哨兵,只見哨兵端着長槍,槍口對準一臉驚恐的路鳴。
“放下槍!”張一真突然下達命令。
那哨兵看了一眼張一真,不服氣地說:“大哥,不能見風就是雨,隨便相信一個外人,他說是高麻子的家丁,沒憑沒據的,要是小鬼子派來的漢奸咋辦。”
張一真皺起眉,嚷道:“放下槍!”
哨兵不情願地將槍背在肩上,幾步走到路鳴跟前,緊緊地抓住他的胳膊,小聲說:“老實點,膽敢耍花樣,小心把你小子放倒,把槍交出來。”
路鳴獃獃地望着張一真,大聲說:“我要找張一真,我有把小手槍,是高老爺送給我打鬼子的,是個念想,我不給任何人。”
張一真慢慢站起身,來到路鳴身邊,親切地說:“路鳴同志,我就是張一真,你帶人投奔我們,我不會繳你的槍。”
說著話,張一真蹲下身子,躲避着寒風,突然打着了火機。
火光在昏暗的蘆葦盪晃動着,顯得那麼明亮,哨兵和虎子的心不由提起來,哨兵望着路鳴,將槍悄悄地抓在手裏。
虎子支起耳朵,細聽周圍的動靜。
張一真低頭看着那張紙,只見信中寫道:“一真:我將家丁和小鬼子的戰馬交給你,希望你能感知我抗日之真心,鬼子有騎兵,突發進攻,行動敏捷,來去如風,希望你也能組建一支騎兵,更有力地打擊敵人,我願為抗戰服務,做你堅強的後盾,我的這幫家丁都是莊戶人家的孩子,不識字,思想單純,好好調教必有大用,萬望善待他們。”
看着最後落款,看着高麻子的大名高有思三個字,張一真心潮起伏,他在想:兵荒馬亂,世事難料,時光在走,人心在變,好人也許變成壞人,壞人也會變成好人,此一時彼一時啊!能以民族大義為重,方為好漢。
他小心地將紙點燃,扔在雪地上,望着那張紙燼燃,在白雪上化成灰,被風吹散,他突然站起身,大聲說道:“走,去看看他們。”
大道上,一幫家丁站在雪中,焦急地等待着路鳴,見路鳴身後跟着仨個人,一幫家丁突然舉起了槍。
“別開槍。”路鳴擺着手,慌忙說:“我要要找的一真大哥親自來接我們。”
當一個高大的身影緊走幾步,出現在家丁的面前,家丁們慢慢將槍放下,一臉茫然地望着張一真。
張一真望着家丁,突然說道:“只要一心抗日,就是我張一真的朋友,不管你們以前做過什麼,跟我張一真打鬼子,我們就是一個戰壕的戰友。”
明亮的月亮照在臉上,家丁的眼睛裏有了亮光,他們的心中涌動着一股興奮,人生似乎有了目標,眼前出現了一絲光亮。
高老爺以前的對手突然變成戰友,難言的激動掛在家丁的臉上。
路鳴一臉興奮,高興地說:“弟兄們,走,跟着游擊隊打鬼子。
張一真拉起路鳴的手走在前面,後面跟着牽馬的一幫家丁,他們小聲說著話,漸漸的,他們提高了嗓門,甚至出現了爭吵的聲音。
張一真聽着那雜亂的聲音,回頭看一眼,這幫家丁晃動着膀子,大大咧咧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他突然停下了腳步。
他知道高老爺的家丁雖然窮苦出身,可欺負起自己人來也不手軟,他覺得有必要提個醒,給這幫家丁敲下警鐘。
“同志們,靜一靜,行軍不要講話,在進入駐地之前你們要有吃苦的準備,這裏不比高老爺家,有暖和的屋子,吃喝不愁,我們這裏條件艱苦,吃了上頓也許就沒下頓,住的更差,說句不好聽的,你們還沒有住的地方,一會兒你們要自己動手,砍樹枝,割蘆葦,搭草棚,
我們這裏的人,吃苦受罪,夏天熱汗淋漓,冬天踏雪卧冰,只為打跑小鬼子,過上安寧的生活。要想打勝仗,紀律是保證,八路軍游擊隊有鐵的紀律,你們思想里要有個準備,想留下來的跟我走,不想留的,可以馬上回去,我手裏沒有錢,不能給你們發路費,不過,現在想走是自由的,可一旦加入了鷹擊隊,偷着走就是逃兵,必將嚴懲,請大家好好想一下,給我個回答。”
家丁們小聲地商量着,突然有人說道:“我們都是窮苦人,受夠了鬼子偽軍的氣,他們殺人放火,無惡不作,我們恨透了這幫畜生,不打跑小鬼子,整天提着心,就算回到家裏,也是東躲西藏,就是餓不死,說不定也會被小鬼子弄死,倒不如跟着游擊隊,殺鬼子,打偽軍,就是死,也是個頂天立地的爺們兒,值!”
張一真滿意地點點頭,帶領着這幫家丁來到前寺,連夜將他們分配到各排組,從家丁,民兵,鷹擊隊員裏面,挑選出精幹的小夥子,組成了自己的騎兵部隊,任命路鳴為騎兵隊長。
那間被小鬼子炸毀的小屋重新搭建起來,那張寶貴的小桌子只剩下桌面和兩條腿,張一真親自動手,弄來兩根棍子,釘上幾顆釘子,將桌子支起來,看着小桌子,他滿意地點點頭。
不管怎麼說,有這張破桌子,可以寫寫字,坐在桌前可以思考一些問題,生氣的時候可以拍一下,緩解一下情緒。
看一眼四面透風的小屋子,輕輕地拍拍的桌面,抬頭看到掛在牆角的望遠境,張一真倒覺得這間破屋真像指揮所了。
明亮的月光下,游擊隊員來來往往忙着砍樹割蘆葦,為新隊員搭最簡單的草棚,他們說著笑着,張一真帶頭唱起了他唱過百遍的歌曲:《大刀向鬼子們頭上砍去》,唱着唱着,他眼裏流下了熱淚,眼前浮現出英勇的陳團長,浮現出掄起大刀,奮勇殺敵的戰友。
他突然想到了李紫蕊,心頭不由一緊,痛苦地搖了搖頭,他知道李紫蕊深愛着武江,可武江犧牲了,他心裏難過,不知道該如何向李紫蕊交待。
第二天,太陽剛壓樹梢,馬三騎馬飛奔而來,這匹黑馬剛進入蘆葦盪,馬三突然跳下馬來。
虎子見到馬三,高興地叫一聲三哥,快步跑過來,他跑得開心,腳一滑,摔了一個跟頭。
虎了趴在地上不起來,用手揚着雪,望着三哥笑。
馬三緊走幾步,來到虎子面前,一把將虎子拉起來,笑着說:“壞小子,摔倒了不會自個爬起來,還等三哥,要是把三哥換成小鬼子,我看你小子一下跳起來,比兔子跑得還快。”
虎子緊緊地拉着馬三的手,盯着馬三的黃眼珠,撇撇嘴,不服氣地說:“見到小鬼子我可不這麼慌張,更不會摔跤,看到三哥,我高興,一高興沒防備,就摔倒了唄。”
馬三拍了拍虎子的小腦瓜,哼了一聲:“高興個屁,你三哥可是馬半仙,能看到你心裏去,我知道你現在想啥,信不信?”
“不信,你說說我心裏想啥,如果說對了,我有秘密告訴你。”
馬三笑了,一邊走一邊說:“小孩子嘴都饞,你和冬冬都想好吃的,這可騙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