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四人要當兵
高麻子的臉抖動着,兩隻眼睛死死地盯著兒子,生怕一轉眼兒子不見了,他那胖手緊緊地拽住兒子的衣袖。
高老爺不讓高希去,黑大刀近前擋住高希的去路。
鬼哭狼嚎般的叫聲漸漸平息下來,夜又恢復了安靜。沉寂似乎比那叮叮噹噹噼里啪啦痛苦呻吟更可怕。
高老爺,黑大刀還有高希一時摸不着頭腦,楞在那裏。
打鬥中曾有過一次槍響,這讓高老很激動,他感覺一定是高路開的槍,高路手裏有支三八大蓋,如果這小子真開了槍,打中了張一真,張一真不死也得脫層皮。
高老爺想回去看下,可又怕沒打中張一真,倒讓這小子一石子打在頭上,高路的教訓他記憶猶新,他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思量着對策。
猶豫不覺中,高棟捂着屁股喊叫着來到高老爺身邊。
高棟的屁股還流着血,他氣急敗壞地告狀,“高老爺啊!你可要為我做主,那一隻眼的高路本不適合開槍,可這貨非要放,一槍打在我屁股上,兩個屁股都有傷,串糖葫蘆一樣。”其實高棟只受了點皮外傷,又驚又嚇讓他很是緊張。
高麻子無心知道這些,忙問:“張一真呢?”
“跑了,我們一幫人倒在地上,這小子跟猴子一樣轉眼不知去向。”
“一群笨蛋,快把高路叫來。”高老爺氣得直嚷嚷,“看到沒有,這麼多人,一個小小的張一真,就他娘的嚇成這樣。”
高路手下的一幫人還趴在地上,他們生怕張一真殺個回馬槍。
張一真沒有回來,他們壯起了膽子,站在院子裏。
聽說老爺叫自己,高路剛剛平靜的心又開始緊張,跌跌撞撞好幾次腦袋撞在牆上,捂着腦袋站在高老爺身旁,高老爺也不說話照臉上就是一巴掌。
“你吹得倒山響,放個槍還打在自己人屁股上,打明開始天天訓練長槍,長長腦子,別他娘的溜來逛去瞎嚷嚷。”
高路見高老爺沒有深究自己,立刻來了精神,他立正敬禮,牙咬得咯咯響,“高老爺,張一真這小子膽敢再來,我非捉個活的,結結實實地捆綁。你要知道我的高老爺,他搶走了你身邊的李姑娘。”
“一個丫頭,沒什麼大不了的。”高麻子語氣輕鬆,“重要的是以後,只要張一真從部隊回來,我們就要掌握他的動向。”
“是!”高路往高老爺身邊湊湊,“燒毀的房子還給這小子修嗎?有支槍栓還在他手上。”
“修!”高老爺語氣堅定,“沒有梧桐樹引不來金鳳凰。”
這會的張一真正站在自家的老房子前,他浮想聯翩感慨萬端,淚水禁不住湧出眼眶,腐亂之世日本鬼子又虎視眈眈不知道什麼時候再回來,回到老房子面前。
按照約定,張一真打馬向前,走小路直奔棗樹林。
尤季聽到馬蹄聲,知道張一真安全回來,忙着安慰驚魂未定的李紫蕊。
李紫蕊蹲在廟堂角落裏,她感覺天已不是原來的天,地也不是原來的地了,巨大的恐懼驅趕着她,她好想大吼一聲,把糾纏自己內心的恐懼嚇跑,跑得無影無蹤。
半截蠟燭被點燃了,晃動的火苗照亮破廟,弄不清供得那路神仙,只覺得在這暗夜裏不斷襲來的恐怖。
兵荒馬亂,少了香火,難為了人,難為了這座廟,難為了神仙。破爛不堪的房子就要倒塌的樣子,門板已開裂透風,一推吱吱呀呀響個不停,象百歲老人再禁不住推動。
尤季推開吱吱呀呀的廟門,站在門邊,見張一真牽馬過來,他緊跑幾步迎了上去,嘴裏喊:“快出來看,一真大哥回來了。”
李紫蕊聽到一真兩個字,抹了一把眼淚,她站起身不再驚恐失望,她感受到一種力量,高麻子請雜耍班表演的那天,她看到了張一真,看到了心目中的英雄。
站在三人身邊的張一真牽着馬,顯得那麼威武高大,他面露笑容,看着她。
溫暖的感覺在李紫蕊身心遊盪,她突然覺得自己和張一真是那麼親近,結結巴巴地說:“一真哥哥,謝你救了我。”
“善良的姑娘,你不應當承受這樣的驚嚇。”張一真走近李紫蕊,看了一眼尤季,“趁天黑把姑娘送回家。”
姑娘火熱的心頓時被潑了一瓢冷水,沒等表哥哥說話,她堅定地搖了搖頭:“我要跟你去。”
尤季吃了一驚,眼神慌亂地望着李紫蕊,他不能理解表妹為什麼突然變得如此大膽。
當一個人把另一個人當成了親人,當一個人想逃離苦難尋找安全的避難所,當一個人承受了太多的屈辱,當一個人沒有了一點尊嚴,她只好選擇最可信賴的人,不管生死。
她的思想化成了繽紛的花朵,在自己內心深處自由地飄撒。
尤季不理解李紫蕊,他們處在不同的世界,他放蕩不羈為了錢可以殺人越貨,而她寄人籬下孤苦無助,為了活着只好選擇內斂溫順忍氣吞聲,笑對別人。
張一真看着眼前這位可憐巴巴的姑娘,蠟燭那微弱的光亮讓她看上去那麼孱弱無力,讓人憐惜,他一時不知道怎樣回答,苦笑了一下,他對李紫蕊說:“我可不是土匪打家劫舍,跟着我吃香喝辣。我是國軍的一名戰士,明天我就回部隊,怎麼可能帶你?”
“我也當兵,當個女兵。”李紫蕊看一眼表哥,讓他求情。
尤季張張嘴,沒有說出話。他想:為了不當兵他才四處遊盪,招兵的走了他才敢回到家鄉,到街上放浪。
這次高麻子家遇險,紫蕊姑娘捨命相救,深深觸動了他的靈魂,一個姑娘家都想當兵,為什麼我一個大男人整天偷偷摸摸做見不得人的事,就不會當兵拿槍堂堂正正地做一個人,打鬼子保家鄉說來也榮光,干好了說不定還弄個一官半職,光宗耀祖。
見表哥不開口為自己說話,李紫蕊滿臉不高興,靠人靠不住只有靠自己。她象個不聽話的小孩子,一跺腳蹲在地上,大聲嚷:“不管要不要,我就跟你去。”
“表妹,你別犟了,人家部隊暫時不招女兵。”尤季拉起表妹,接著說:“要不這樣,我替你到部隊當兵,等有了招女兵的信我立馬回家告訴你,到時候你再來也不遲。”
聽老大尤季要當兵去,尤季的兩個兄弟很着急,也不管張一真同不同意,跪在地上大聲說:“我倆也去,帶我們一起走吧!”
“行,我帶你們當兵打鬼子,”張一真認真地說:“當兵可是提着腦袋過日子,日本鬼子說不定哪天發起進攻,要不怕死還要有真本領。”
“我們不怕死,反正死過一回了。”三人齊聲說著,心裏美滋滋的。
李紫蕊看着眼前的幾個男人都要去部隊,覺得就要失去一切,抬手默默抹眼淚。
張一真:“紫蕊姑娘不要怕,我會安排好你,再走。”面對可憐的姑娘誰人不頓生憐憫?何況她那樣無畏,本不該承受這樣的委屈。
張一真感到一陣心酸,姑娘小小的願望自己不能滿足,他覺得慚愧,想了想他對李紫蕊說:“你先去我姑姑家找點活做,真招女兵的時候,我就去姑姑家接你。”
“真的?”李紫蕊破泣而笑。
張一真望着李紫蕊,滿臉認真地回答:“真的,騙你是小狗。”
李紫蕊開心地笑,望着眼前的大哥哥,忘記了剛剛逃離的苦難。
“走!”張一真說。
“走!”四個人應和着,心中充滿了希望。
張一真扶李紫蕊上馬,五人朝德州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