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小張的經驗之談
()執法監察科在二樓,而且就在葉慧所在的辦公室的斜對面。
鵬起跟着葉慧來到掛着執法監察科標牌的辦公室門前,辦公室的門鎖着。葉慧先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找出了一串鑰匙,從中間挑出了一把用寫着監察科字樣的紙貼粘着的鑰匙,兩個人剛要開門,後面一個長着一張娃娃臉的監察員急匆匆地趕過來說,“葉姐,我開吧!”
“這是小張,以後你們兩個就在一個戰壕里工作了。”葉慧給鵬起介紹說。
“你好,我是杜鵬起。”鵬起忙主動伸出了手招呼說。
“我叫張超,你以後叫我小張就行了。”娃娃臉笑着和鵬起握了握手說。
小張掏出鑰匙打開了執法監察科的門,三個人進了屋。
鵬起見屋內有兩張辦公桌,知道今後自己一定是和小張坐一間辦公室了。
“靠裏面那張辦公桌是你的,我坐外面這個。”小張對鵬起說,“高科長的東西都收拾走了,你有什麼東西,明天帶過來就行了。”小張說著,在自己的抽屜里翻出一個信封,“這裏面是你那張辦公桌的鑰匙,還有辦公室的鑰匙,老高科長上午才交給我,我還沒來得及給葉姐,沒想到這麼快就安排人接老高了,正好葉姐也在這兒呢,我就一起都交給你得了。”
“行了,你們兩個慢慢聊吧,我那邊還一大堆活等着干呢,我先回去了。”葉慧和兩個人打了個招呼,回自己的辦公室了。
屋裏只剩下鵬起和小張兩個人。兩個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鵬起翻了翻自己辦公桌的抽屜,見裏面已經都空了,想起剛才小張說鑰匙是老高科長交給他的,不知道是不是佔道經營管理所的高所長,就問道:“這桌子原來是誰坐的?”
“老高科長的,調到站道經營管理所當所長去了,可比在這窩着強多了。”小張說。
“噢,果然是高所長的。”鵬起說,“高所長叫什麼名字?聽說他過去也當過兵?”
“叫高石,”小張笑着說,“人家都說他這個名字和石隊長有緣分,所以石隊長剛來不到半個月就把他調到站道經營管理所去了,那可是個肥得流油的地方,不像我們科,窮得直尿血!”
小張掏出一盒紅塔山煙,遞給鵬起一顆,鵬起示意不抽煙,小張自己點燃了一顆煙,吸了一口,接著說:“要說高科長,現在應該叫高所長了,這些年是虧了點,聽說你在部隊是個連長,你知道他轉業的時候是個什麼職務嗎?”
“什麼職務?”鵬起好奇的問。
“野戰部隊的團長!正團長!”小張表情略帶誇張地說,“回到地方降了半格,還是副處級!我們城管大隊是什麼級別?也就是個副處級單位!石隊長和丁教導員也才是副處級,其他的兩個副大隊長才是正科級,這些個科、所、中隊的科長、所長、中隊長的,也才是個副科級,高所長一個副處級幹部,在副科級崗位上呆了十多年,還是個閑職,你說冤不冤?”
“轉業幹部回地方降格使用也正常。”鵬起說。
“說正常也正常,說不正常也不正常。”小張意味深長地瞟了鵬起一眼,轉過頭接着吸煙,不再說話。
鵬起感覺到小張話裏有話,不過畢竟初次見面,也不好多問,見桌子旁邊的檔案盒裏放着不少城市管理方面的法律、法規,就拿起一本《XX省佔道經營管理條例》看了起來,他想自己既然今後要做執法監督工作,首先自己得精通相關法律、法規,這樣才能去監督別人是否正確執法。
“我們科平時都做些什麼工作?”鵬起一邊看着書,一邊問小張。
“干待着,沒什麼可乾的。”小張一邊把煙頭在煙缸里摁滅,一邊說。
“聽石隊長說這個科工作挺重要的,怎麼會幹待着,沒什麼可乾的呢?”鵬起不解地問。
“也許以後會有點事干吧?”小張有一搭無一搭地說,“反正我來這兒三年了,基本就是待着。”
“那你們平時不下去監督其他科室、中隊的執法工作嗎?”鵬起問。
“監督?”小張像是不認識一樣看着鵬起說,“監督誰?平時都是在一個槽子裏混飯吃的兄弟,人家的工作要你去監督?往好聽說,大家都跟着一個領導混,自己刀削不了自己把!說句不好聽的,能幹上執法科室、中隊領導的哪個跟老大的關係不比干執法監督的硬?你去老大那裏告他的狀還能有好果子吃?得罪了兄弟不說,在老大那裏也會怪你沒事找事!說白了就叫‘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
小張的話讓鵬起心裏一驚,這才意識到自己現在坐的這個位子並不是那麼容易坐的。如果不認真做,做出點成績來,無疑會辜負石隊長對自己的信任,可要是真的認真做起來,難免會和其他執法部門有磕磕碰碰的,自己剛到這裏工作,把人都得罪了,將來還怎麼幹下去?想到將來,鵬起反而釋然起來,按照自己和米麗商量的計劃,自己到這裏來就是暫時找點事做,積累點工作經驗,用不了多久,米麗就會把自己安排到上海去,在這裏得罪不得罪誰的也就無所謂了。可反過來一想,自己本來也沒打算在這裏長干,干這麼幾天得罪一圈人是不是有點犯不上啊?
“不過現在換了你,估計應該能比老高那時候好乾點。”小張不知道鵬起心裏在想什麼,接著說道。
“為什麼?”鵬起有些不解地問。
“老高幹的時候是老丁執政,而老高和老丁那是死對頭,你想老丁能給他好果子吃嗎?現在改成石隊執政了,看樣子石隊對你挺信任的,怎麼地也不至於像過去老高那樣受夾板子氣了。”小張分析說。
“怎麼?老高和丁教導員有矛盾嗎?”鵬起問。
小張可能是意識到了自己剛才的話有點走了嘴,表情有點尷尬地說:“其實也沒什麼,我來的晚,也都是聽別人說的。”
“兄弟,”鵬起真誠地說,“咱們辦公室就我們兩個人,用你剛才的話來說今後我們哥倆就得在一個槽子裏混飯吃了,我比你大着幾歲,要是你不嫌棄,今後我們就是哥們兒,我就是你大哥,你就是我兄弟!我們當兵的說話直,不會拐彎抹角的,也沒什麼藏着掖着的,大哥剛參加工作,什麼都不明白,兄弟多教教大哥,多給大哥提個醒,讓大哥少走點彎路,少吃點虧,大哥感激不盡,沒事的時候多請兄弟喝點酒。”
鵬起真誠的態度打動了小張,小張也真誠地說:“其實也沒什麼,我不過是比你早來了幾年,看到的聽到的比你多了點,大隊人多,事多,人際關係挺複雜的,平時要多長几個心眼,少說,多看,這幾十個人說不上誰跟誰好,誰跟誰是親戚,你隨便說誰一句壞話就能傳到本人耳朵里去,你最後都不知道是誰傳的,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誰也不能得罪,你好、我好、大家好!你不去鼓搗別人,別人一般情況也不會去鼓搗你。當然,個別人除外,有些人是天生的就喜歡鼓搗別人,一天不煽風點火,撥拉點事都難受!”
“當然,石隊長把你安排到這個位置,就是想讓你幫他做點事。我也看出來了,石隊長也真是個幹事的人,可好鐵能捻幾根釘?靠他一個人,累死也干不過來!所以他先啟用了高所長,現在又把你安排到這個位置。不過,既然你把我當成兄弟,那我就提醒你幾句,這個活可不是好乾的,你得做好充分的心理準備,你要是真想干點事,那打擊的面可就太廣了,我敢說這些執法科室、中隊沒有一個沒事的,你能都查過來?有些人的背景很深,得罪了他們,黑的白的都有,夠你喝一壺的!哥們兒,城管大隊地方不大,可是水很深!很渾呀!”小張神情嚴肅地說,那張總是樂呵呵的娃娃臉上已經看不見一絲笑容。
小張的話讓鵬起的心裏發沉,越發堅定了他離開金昌去上海的想法。
“老高和丁教的矛盾我也是聽老同志說的,”小張又點上了一支煙,吸了一口說,“老高剛轉業回來到城管大隊的時候,正趕上原來的老隊長退休,當時丁教還是副隊長,正科級,整個大隊只有老高一個副處級,他就動了當隊長的心。聽說老高和丁教當時競爭得很厲害,老高雖然級別高,可丁教畢竟在大隊工作了多年,人脈比老高廣,關係也比老高硬,再加上關鍵時候敢投入!最後老高大隊長沒競爭上,連副隊長都沒給安排,直接給安排到了兔子不拉屎的執法監督科當科長,一閑就閑了十多年!”
“原來是這樣。”鵬起想着老高和石隊長說話時的樣子,點着頭說。
“晚上一起出去吃點飯吧,給你接接風。”小張說。
“改天吧,我晚上還有點事。”鵬起說。
聽了小張的話,鵬起已經對在城管大隊工作下去徹底死了心,想趕緊回家把和米麗商量的辦法告訴媽媽,如果媽媽沒什麼意見,就讓米麗抓緊時間落實,自己也好早一天離開城管大隊這個充滿暗流和黑洞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