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大有倉廣場
姑父是一個明白人,把研究所和工廠交給侄子打理,用不了幾年,又能賺回一個廠子。如果現在繼續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會關門的。侄兒的天賦,不僅是機械方面的專家,打理一個廠子,如小菜一碟,尤以這些年在日本人手裏做事,深暗其管理之道的精髓。
看完信,林涵不覺得什麼,此前姑父也曾有過此意。沒想到這一次認真了。不過,這件事還不是小孩子過家家,天時,地利,人和,古人講的。經營一個企業,還是要考慮方方面面的,以目前的現狀,只能從長計議。如果有一天成行,可以把廠子先管起來,但工廠依舊是姑父的。
預感,說得抽象些,是靈魂游移的一個符號或代碼,更是思想意識的萌動。人對事物的覺知均出自預感,小到消費,大到投資,諸如對社會的走向,尤甚。雖說人有三魂七魄,一魂為人一落生就被上帝收走以控;還有一魂為殃,殃是人跌倒頭落的地方;餘下的那一魂即是思想過後的感應。
靈魂到底是什麼?人類真的有靈魂嗎?有,還是沒有?也許有,也許沒有;也許是一種另類的解讀,或上下之認知,古往今來的精神。
《易經》的乾卦,為六十四卦之首,對人生有很大的補益。元享利貞,人生的一走,在於解,解是通的意思。解了,明白了,也就通了。乾卦的通曉,對做人做事很重要。
倘若一個人連自己都弄不明白,還給別人出方案,豈不笑話。尤以那些喜歡言大的人。也應了民間一句中性偏罵的話,球也攔不成,就喜歡裝個大。可見裝大的不成熟。心理學家把這種現象統稱為自戀。以為自己是誰,神和上帝的什麼,那些真正有實力,有水平,有教養的人從不言大。
林涵以為,人活着,還是務實的一點好。不知為什麼,總有一種預感,預示着什麼,眼下的兩件事,一是買一處院子,銀子花了,有一天房子卻沒了。一是答應姑父和姑媽的承諾,身份的不同,眼下風光,結局呢?
一個社會說變就變,惡起來,連個說辭的地方都沒有。政府的長袖善舞,對於民眾來說,並不見得是一件好事。表象的所謂四海昇平總是在虛擬的架構上演示着。再則,人心不古,世風日下,以致孔子當年感謂“河不出圖”的哀嘆,這一嘆,走了兩千多年還在繼續,且愈發的不可收拾了。
這些事先擱置一邊,又翻閱了幾頁書,困意襲來,林涵說:“早點兒睡吧,明天早起還的送你進城。”
“你忙你的,”陸得秀說:“我自己可以,又不是什麼金貴的人。不過,我改變主意了,過兩天再進城。”
“為什麼?”
“不為什麼,我覺得現在這樣就挺好。”陸得秀說。躺在被窩裏,身子靠在枕上,仰望着,且自言自語,“有一天,你去北平,我就跟着你,那時,一手牽一個,哎,不知是丫頭,還是小子……”想着想着就入了夢鄉。
第二天一早起來,在去廠子的路上,遠遠的望去,電廠的日本人和家眷走出公寓,隨身只提一隻小小的柳條箱子,輕便便的。乘上車,去平旺寮集結去了。
幾天以後,有消息傳來,在去省城的路上,懷仁一帶,運送日本人的火車遭人伏擊,死傷多少,未見官方說明予以公佈。街頭巷末的傳言,有仇的人總算出了一口惡氣。
一處曾經廢置的糧倉之地,演繹了太多的風風雨雨。光復之慶典,一個歷史的紀念時刻。
大有北倉,舊時官方對地名的謂稱。從字面上解,顧名思義,儲放糧食的地方。且倉廒多,規模大。據縣誌記載:清,城內東西南北均設有糧倉。大有北倉倉廒三十四楹,議定貯糧十萬擔。清末廢置,闢為駐軍防務操練檢閱的校場。
進入民國,這裏成為政府公判,民眾集會,學校運動等聚集活動的廣場,諸事走向民主和法制的建設。
大有北倉改為大有倉。閻錫山假以規範縣城街巷命名為由,一副藍底白字的琺琅質門牌,藉此向房東太太收取大洋一塊。
大有倉廣場位於縣城東北一隅。大有倉街的盡頭,往西緊鄰府城隍廟,城南還有一謂之縣城隍廟。一城兩廟,意義不一。有城就得建城隍廟,民間戲稱——告廟,現代的司法體系,可見其重要性。往東與十府街一步之遙,正北就是佛殿廟,民國初建。到底為明城牆,南入口為始建於漢的通光北寺。一條街還建有日本人的連排日式建築,縣城的株式會社職員和家眷的公寓,眼下,人去寓空。
現如今的府城隍廟已殘破不堪,只剩下一副骨架子。利好的是,原明的城皇神詔碑還在,依舊立在那兒。雖碑字剝落了些許,但后朝的重修碑記,存立。清,乾隆年間的重修,再往後便無人問津了。日佔時又做了幾天馬號,若再有風雨,也就是一堆瓦礫廢墟了。
十府街只是一個虛名,明,知府大人們曾居住過的街區。唐,劉禹錫的詩句,“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朱門燈紅酒綠的十字街,因明末兵火遭焚,淪為一片莊戶人家打理的菜園。與城內的南菜園相望,稱北菜園,其景可見一斑。后,到了清,重又建起府街,謂之東西南北,格局小了許多。
城廓的佈局是有比例的,街寬巷窄,建築錯落有致,城的厚重全在沉澱。一改變,有形無魂,城的年輪也就沒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