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番外那些鮮少有的溫暖1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
十分應景,與當下的情景,幾乎是一模一樣。這本該是一副多麼美好的局面,多麼美好的景緻,卻是偏偏,人凄涼,生生破壞了美景。
我淌着淚靠在背後冰冷的白瓷磚面上,紅腫着雙眼。身邊同樣站着一個女生,她是我的同班同學。
小卡。
原本她不叫這名,只是英語老師讓我們各自選了個英文名,她叫Monica,簡單的就喊了小卡。
她是一個性格很好的女生。
幽默,圓潤可愛,聰明,成績好。
她有一個特別好笑的特長——字寫的很圓很卡哇伊。
和人一樣,至少我是這麼想的。
她歪頭看我,我也是流着淚看着她。光是想像場面,便也覺得十分好笑了。
“別哭了!”她抬着圓圓的臉,眼睛卻不大,卻莫名安全親切。
“我就是停不下來了,我也很無奈絕望。你說,為什麼他們都要對我那麼狠心。明明我覺得,我並沒有做錯什麼事呀!”
前幾天,因為室友間打鬧,不小心讓一個室友撞到了床。
四人宿舍,一人是與另外寢室的人要好,剩下的三人就成了一路。
我得罪了其中一人,剩下的一個自然而然地就和那人走到了一處。
每次鬧小彆扭,下課後,我都假裝慢慢收書,實則是等她們收好,然後就順理成章地,一起走。
可是,我發現了好多次,儘管我有意等她們回應,有意想要求和,她們總是能打破我那微小可笑的幻想。
她們收好東西,都不曾瞧我一眼,就互相挽着手嬉鬧大聲說笑着走了。
儼然,我就是一個再多餘不過的人啦!
有時候,我表面佯裝淡定,等教室的人都離開了,才一人坐着趴在桌上哭一會兒再去吃飯。
或者,再次假裝,無意跟在她們後面,等待她們,哪怕只是不經意間的一個回眸,看到我,也會軟下心來慢些走。
可是,她們的步子是多麼輕快啊!彼此眼裏,都只有對方,笑嘻嘻地,步子輕快地,一下課,就牽着彼此,往食堂里奔去。
這年是上初二。
十四歲的少女,心思跟明鏡一般清楚明了,又如湖底深邃朦朧難懂。
那些複雜又想不清楚的許多個事情,許多個瞬間,都是那麼地困擾着我的心神。
那些投來異樣的目光,總會讓我,無地自容。
昨日,我心情不好,就去了另一個寢室看她們說笑。不知不覺,時間到了十一點。
寢室間串門再平常不過的一件事。
我正坐着聽她們說話,這個寢室的L同學進門來,望着我,笑着說道,“我去你們寢室了。你猜我在你們寢室門口聽到了什麼?”
我問,“聽到了什麼?”
若不是這幾日室友們的極度忽視和冷落,我也不會無緣無故就到她們寢室來坐着。
別人的空間,向來沒有自己的舒服自在。
她坐在了我身邊,八卦地說,“我聽到她們說,‘有本事就不要回來了,都幾點了,她乾脆不要回來得了,省得煩人,看着也心煩。’我想,她們說的應該是你。”
她笑呵呵地望着我。
這間寢室是大寢室,有十個人住。有些人也把目光丟過來,似是很想聽聽我怎麼說。
我忽然有些難堪,直接低下頭緩了會,又抬起頭,無所謂地道,“管她們說什麼,我不聽見便是了。”
實際上,我的心思向來脆弱。心底的某處已經失落到荒涼。不僅要冷落我,如今還容不下我。
四人間又如何,平時一起作伴又如何,鬧氣時還不是恨不得把你往死里罵。
這樣的人,到底還要抱有什麼心情再和好呢?等嗎?她們都是成雙成對,而自己呢?形單影隻。
上床的T同學卻突然開口,“要不,今晚你就跟我睡吧?反正回去她們也看你不順眼。”
我垂眸正在想,旁邊L同學卻插嘴,“別了。你們兩個人睡,萬一把床壓壞了,壓死的,就是我了。她還是跟我睡下床比較好。
看樣子,她回去也不好受。”
T同學把頭伸下來,打了打她的頭,又縮回去,“行行行,就讓她跟你睡。”
這晚,我的確跟L同學睡一床了。
第二日,七點左右的樣子,我就起了身,回寢室。
看到緊閉的大門,我忐忑了半晌,終於敲了門。敲了六下,就聽到裏面傳來一人的細微罵聲:
“她祖宗的,真是煩得要命。大早上的來敲門,有病。”
實際上,因為七點四十便要去參加老師組織的一個志願活動。所以,我才敢七點來敲門。
她們還沒起床,卻也在意料之中。忍住哭意和委屈,我還是默默等她們開門。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想法。也許,你看到的,只是你覺得這樣,其實並不見得是那樣。
還有,每個人都不一樣,或許她們覺得,這樣做,她們才會舒服,所以就那樣做了。”
小卡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只不過是瞬間的事,我的腦海里竟然閃過那麼多個畫面。
我撩了撩面前的劉海,也擦了擦淚。
“我也知道,可能我性格是有些問題。可是,這麼罵我,我還是很難過。她為什麼還要罵我的祖宗呢?明明,我祖宗沒有得罪她。”
小卡竟是笑了,“你傻啊!大家都是這樣。心中不爽和不高興的時候,連帶罵一個大家族也是正常的。你又何必計較得那麼認真呢?”
“可我就是覺得她說的不對。她罵我的那一句話,總是在我腦海里揮之不去。
我在想,也許錯的人不是我,為什麼她們,每次吵架什麼的,都是要留我一個人,明明我不想一個人。
他們一個人這樣對我,我可以忍受。
可那麼多人,我覺得我跟委屈難受。”我忍不住又嘩嘩淌着眼淚。
我是一個懦弱膽小的人,在遇到挫折不開心的事後,總是一個小哭包,不知是不是淚腺太過發達的緣故。
小卡拍了拍我的肩膀,張開雙臂,說,“要不要抱一個?他們的心思你也別太在意。
人啊,不要總是去在意別人的目光。你若是太過在乎和刻意,就會被傷得極深。
像我啊,沒心沒肺,該忘的都忘了,不開心的想想就過,開心的就一直想。沒啥大不了的。
俞遠欺負你,那是他沒有男子氣概。別的人忽視你拋棄你,那是她們的選擇。
人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既然你都有這些困難痛苦了,就只能笑笑,一解千愁了。
有不開心的事,就要和我說,我一定會好好開導你的。不要憋在心裏。
一個人始終,在這樣的年紀,承受不了太多。若是有一個人分享,你會覺得,也許活着與嚮往,並不是那麼難得。”
我回身抱着她軟軟的身體,淚水不由得灑在了她的肩膀上,哭得撕心裂肺,又極其隱忍,無聲。
我不想因為自己的發泄,因為自己的悲傷,影響到那些原本休息或者學習的學生。
生來,我本該活不成自己。從遇見俞遠開始,我就註定,沒能再像自己。
這個以溫暖照耀我的小卡同學,是我在初二之前,僅有的一個算是,能夠交心的朋友了。
可是這麼多年,從初中畢業后,我們便很少見面了。
高中在同一所,但由於我高中期間已經逼近嚴重的抑鬱,從來不敢再與別人靠近,我偽裝了自己,穿上了刺甲,自然沒有那個心思再去找她了。
我再也無法控制住自己的心情,只能擁有冷漠,才能殘存自己最後的一絲尊嚴。
再是後來,她考了H大學,與G省相距千里。我們也沒有聯繫對方,彷彿從彼此的世界裏消失了。
可多年後,我還是能清楚地記得這人的模樣,我還是清楚地記得她曾經對我的好。
如果有朝一日,我們還能遇見,我會告訴她:
謝謝你,在我曾經那樣昏暗無光的時期里,給我希望和溫暖,給我前進的動力,給我稀有珍貴的安慰。
讓我覺得,原來,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如我認為那般,虛偽,造作,心狠,絕情,恐怖……
我以為這世上所有不堪的字眼,都可以用在所有人身上。直到我看到她,直到她給了我溫暖。
我想,如果不是她的存在,我絕對會提早崩潰。
這一刻,我信了上天,我信了緣分。我信了,感恩那些刻骨銘心的遇見,感謝那些懷着善意的眾生。
我只願,她此生,再無憂愁。也再不要,遇到像我這般的人。
惟願她,錦繡前程,如意郎君在側,子孫滿堂,長命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