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漕幫
直到坐在溫暖的浴桶里,被熱氣騰騰的煙霧包圍,司鳳儀才像是真正活了過來,有些暈眩的大腦回憶了好一會兒才記起她方才騎馬馳騁時,好幾次都差點從馬背上摔下來,若非她殘留的意識令她緊緊抓住了馬韁,此刻恐怕早已摔得肢離破碎。
劫後餘生的感覺原來並不好受,她一邊想一邊伸手撈起一捧熱水從頭澆下,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真實感受到自己還活着,還沒有死於白衣人的刀下或者那場火熖當中,今日發生的種種事情都匪夷所思,超乎她的想像,哪怕此時她已經住進了定縣的客棧里,卻仍不敢掉以輕心,哪怕她的燒並沒有退,大腦仍有些陣陣發揮。
司鳳儀並不敢過分享受這樣的美好,匆匆洗去身上的污穢后,她便穿好衣服,將長發鬆散的束起來,然後走到窗邊,將窗戶推開很小的縫隙悄悄朝外面的黑暗中張望。
從江邊到這裏,她約莫計算過路程,大概有二十多里路,若非她有千里良駒,也沒辦法趕在後半夜的時候投宿定縣,先前那人的安排想必是經過仔細考量的,就算白衣人一路追來,等他們趕到這間客棧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想必他們也不敢公然殺人吧,司鳳儀想。
即便如此,她卻不敢入睡,只能縮在床角的位置打了個盹,等客棧後院傳來雞鳴的叫聲后,立刻翻身下床,用臉盆架里的清水洗把臉,提了提神,然後閃身出去。
幸虧她素來會在錦囊裏帶些銀票和碎銀,昨日泡水太久,銀票自然是不能用的,幸虧她還有些碎銀,否則別說吃飯,她連投宿都成問題。
司鳳儀沒敢在客棧里吃早餐,而是買了些肉包子打包帶走,昨夜雖是霸王硬上弓的學會了騎馬,可真正走到黑馬身邊時,她還是有些心慌意亂,最後只能將黑馬拉到集市上去賣了個好價錢,然後雇了輛馬車朝瑤州前進。
半路上,她睡得迷迷糊糊時,卻聽一陣熙熙攘攘的聲音傳來,馬車一個晃蕩停在原地,將她從半夢半醒的狀態拉回現實,她還來不及開口詢問車夫發生了什麼事,車簾忽然被人粗魯的掀開,刺目的陽光穿透進來,令她不適應的揮手遮擋視線,從手指的縫隙間,她看見一個身穿白衣素服的男子凶神惡煞的掃了眼空蕩蕩的車廂,目光落在她身上粗聲問,“丫頭,你是做什麼的?”
司鳳儀心裏一跳,這些白衣人正是昨日追殺他們的那批人,沒想到他們不僅趕在她的前面,竟還敢光天化日攔路抓人,可見他們的膽量着實很大,幾乎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
雖然這麼想,她小臉上卻浮起個惶然的表情悄悄朝車裏挪了挪,怯生生的回答,“我……我是去瑤州投靠親戚的。”
她此刻本就在發燒,小臉紅通通彷彿熟透的櫻桃,加上她坐的又是馬車,倒是讓那人沒怎麼懷疑的放下車簾,喝道,“走!”
“多謝大爺,”車夫連忙道謝,馬車再次啟動,等完全看見攔路的那群人後,司鳳儀才聽車夫嘟囔道,“這漕幫幫主一死就徹底亂套,唉,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消停啊。”
司鳳儀不由心中一動,湊到車頭前面拉開車簾的一角問,“大叔,方才那些人是做什麼的呀?他們為何要攔我們的路?”
那車夫本就是個跑江湖的腳夫,消息甚是靈通,聞言乾脆倒竹筒子似的說了大半天,一直說到馬車駛進瑤州城的城外才完。
從他所講的信息當中,司鳳儀了解到三件事情:一是瑤州漕幫的幫主駱聽聲於七日前意外身亡,兇手至今仍未找到,他的屍體也沒辦法下葬,至今仍停在瑤州的義莊裏等待官府結案方能入土為安。
二是駱幫主素來重情重義,深得幫中人愛戴,可未料他屍骨未寒,多年與之兄弟相稱的二當家郭無農便開始頤指氣使,大有接掌其位的意思。駱幫主的人自然不依,堅稱誰先找到殺害幫主的真兇誰才能繼任幫主之職,為此郭二當家不太樂意,暗中命人大開殺戒,試圖讓所有的反對聲浪銷聲匿跡,因此掀起瑤州城內城外一片血雨腥風。
三是如今漕幫的三當家,名喚謝青青的女子已經站出來公然反對二當家的瘋狂行為,不少漕幫人投靠了她,而她聰明的打出“幫主之仇未報,漕幫絕不重新立主”的口號深得人心,已經有越來越多的人站在她那邊,兩個派系斗得是風聲水起,水深火熱。
司鳳儀望着前方巍峨的瑤州城城池,將所有的線索暫時串聯了一番。
從昨日救她的男子話中得到一個結論,追殺方奕升和她的那群白衣人應該就是二當家郭無農的人,此人這麼快就跳出來自立門戶,又能指使別人大開殺戒,可見背後必定有人撐腰。再聯想駱幫主早不出事晚不出事,恰好在漕幫管理權即將易主的關鍵時刻被殺,這算是對“鳳理閣”的警告還是放射出朝廷已經鐵了心要收回漕運權的信號?
還有,慕雲澤命人來救她,還讓她到瑤州的“四海客棧”會面,難道他也來到瑤州了?那他為何而來?他又如何知曉自己被人追殺?難道這一切的陰謀他都參與其中了?
司鳳儀想到這裏,一顆心不免有些沉重,再想起曾在船上屠殺十來人的蒼狐,愈發覺得她似乎並沒有將慕雲澤認識的非常透徹,他那張風流紈絝的面具下面,究竟隱藏着什麼樣的人格和性情?
然而,她對瑤州畢竟人不生地不熟,暫時又沒有辦法同方奕升或者“鳳理閣”的人取得聯繫,她除了按照原定計劃去“四海客棧”尋找慕雲澤之外,根本沒有任何保命的法子,尤其當她看到漕幫的人居然公然在城外攔人搜捕,似不將方奕升等人抓到便不肯罷休的架勢,愈發覺得這件事沒有這麼簡單,漕幫只是個民間組織,官府卻任其胡作非為,其中究竟摻雜了多少股勢力她無法想像,眼下恐怕只能繼續依附在睿王這棵大樹底下,畢竟沒有什麼比活着更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