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少年的煩惱
()早晨六點多，呂浩然就被馬忠良叫了起來，昨夜折騰了半宿，人反倒是很精神，大早起來伸個懶腰，渾身上下彷彿有使不完的力氣。
“浩然哥，今天上哪玩兒去？”
“玩，玩，就知道玩，還有三天就開學了，你作業寫完了沒有？”
“還沒開始寫呢！”馬忠良滿不在乎地說道“急什麼，最後一天再抄也來得及！”這小子和呂浩然一個德行。
呂浩然翻了翻白眼，“你啊，愛幹嘛幹嘛去，我今天開始寫作業，一會兒找小慧去！”
“哦~~”馬忠良曖昧地笑了笑，“這叫……這叫醉翁之意不在就，對不對？”
“對你個頭！”呂浩然沒好氣地在馬忠良頭上敲了一把，“滾一邊去！”
馬忠良也不惱，嘻嘻哈哈地跑掉了，他急着找同伴，打算不着痕迹的把昨天的光榮事迹發揚發揚，至於說自己半路被嚇跑了的事兒，那自然是要省略的！
呂浩然也不是真的覺悟了才會急着寫作業，只不過收取了大澤山之後，忽然就感覺沒什麼可玩的了，像以前那樣漫山遍野地瘋跑，好像很無聊，而且還有三天開學，乾脆先把作業趕一趕。
狼吞虎咽地吃過早飯，呂浩然一邊往村子裏走去，一邊暗自感慨，本來這個年紀就能吃，現在飯量又大了，比以前足足多了一倍，這麼下去，真成吃貨了！
鄉下人，晚上休息的早，早晨起得更早，這一大早，地上的露水還沒幹，家家戶戶就吃過早飯，上山幹活去了，呂浩然一路上走來，不斷地和村裡人打着招呼，村裡兩大姓氏，呂氏和馬氏站了90%，村裡人不是呂浩然父親呂國棟這邊的親戚，就是母親馬淑芬那邊的族人，那些年長的，不是叔叔就是大爺，全是長輩，最可悲的是有些年齡比他小，甚至還穿着開襠褲的小不點也得管人家叫叔叔或者姑姑。
呂家溝地勢低洼，早晨村民生活做飯燃燒的煙，和清晨山腳下的水汽相遇，形成了一層薄霧，籠罩在呂家溝上方，又因為地勢低，久久不會散去，呂浩然迎着晨曦，從山坡上走下去，遠遠地，可以看見整個村莊都籠罩在霧氣中，幾棵出挑挺拔的樹木鑽出晨霧，仿若仙境一般。
呂浩然口中的小慧，全名溫小慧，在呂家溝來說，算是外來姓，不過村子大了，人多了，也沒人講究這個，大家都是鄉里鄉親的，從來沒人因為一個姓氏而有什麼想法。
溫小慧今年和呂浩然同歲，十六歲的丫頭，出落得水靈靈的，是呂家溝最美的姑娘，呂浩然膽兒大心細，肚子裏總是有無數的鬼點子，是村裡野小子們中的孩子王，溫小慧人長得漂亮，學習又非常好，在大丫頭小姑娘中極有威信，是以，經常就有些青春期萌動的半大孩子拿倆人開玩笑。
說實話，呂浩然胸口隱藏着的那顆躁動的心對溫小慧還是很有些想法的，年輕人嘛，正值青春期，那麼大一個美女經常在眼前出現，又頗有些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味道，沒有想法那才是見鬼了呢。
在溫小慧家門前，呂浩然碰到了上山幹活的溫小慧父母，老實巴交的一對農民夫婦，臉上滿是勞累的印記，或許女兒就是他們最大的驕傲吧。
寒暄了兩句，呂浩然就進了門，溫家是很普通的民房，三間房子，兩間連在一起的是卧室，另外還有一間留作倉庫，院子裏曬着一些穀物，旁邊有一口水井，井邊種着一些蔬菜，這樣的人家，在村裏有很多，不算富有，但溫飽不愁。
一進門，就可以聽到一個清脆好聽的女聲在朗讀英語，呂浩然搖了搖頭，這丫頭還真是勤奮，對他這種差生來說，在家裏大聲朗讀英語簡直不亞於天方夜譚！
“溫小慧！”呂浩然喊了一聲，他背後里叫人家小慧，當面卻還是叫着全名。
朗讀聲停止，溫小慧不咸不淡的聲音傳來，“呂浩然？”
呂浩然輕車熟路地走了進去，在農村，大多沒什麼進來敲門之類的講究，最多喊一嗓子，徑直推門而入的事情是最常發生的。
溫小慧的房間很簡潔，門在東邊，進門后左手邊就是土炕，佔了房間大約三分之一的面積，正對着門的是一個梳妝枱，說是梳妝枱，上面幾乎沒什麼化妝品，課本習題鋪滿了桌子，梳妝枱右側是個衣櫃，房間的正中放着一張桌子，溫小慧此刻就坐在桌前奇怪地看着呂浩然，桌子上擺放着一台步步高復讀機，這種在城市裏幾乎被淘汰了的學習工具，對農村一些學習好的孩子來說還是很有用處的。
“看我做什麼？”呂浩然摸了摸臉，問道。
“沒什麼！”女孩兒下巴微微上抬，這讓她看起來有點小驕傲，“呂浩然，你難道不知道進來前敲門是最基本的禮貌嗎？”
“呃……”呂浩然無語，看把你慣的，“要不我先出去，敲過門再進來？”
溫小慧最看不得他這種怠惰賴皮的樣子，沒好氣兒地說道：“不用了，有什麼事快點說，我還要預習功課呢！”
“也沒什麼事兒，就是問問你，作業寫完了嗎？”呂浩然看着眼前明媚的少女，心裏忽然泛起一股莫名的感覺，記得很小的時候，溫小慧還經常跟在自己身後，漫山遍野的瘋跑，還跟馬忠良一樣，叫自己浩然哥，是什麼原因，讓兩人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呢？
“呂浩然，你又要抄作業？！”小女孩臉上滿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開學就初四了，你怎麼還這樣兒？難道你真的打算去上高職嗎？那樣……”
“姐，大姐，你是我大姐還不行嗎？比我爸媽還啰嗦，真是服了你了，女人都這樣兒嗎？小心將來找不到婆家！”
“你！”溫小慧氣得臉都有些紅了，“好心當成驢肝肺！”她蹭地一下站了起來，走向梳妝枱。
女生早熟，十六歲的少女已經發育開來，洋溢着一股青春的氣息，呂浩然看着溫小慧腦後的馬尾辮隨着動作甩來甩去，感覺那發梢彷彿是掃在自己心上一般，有些癢。
“給你，就會抄，也不知道要好好學習，將來上了高職，畢業后怎麼辦啊，你……”把一摞作業本摔在呂浩然眼前，女孩兒猶自不解氣地嘀咕着，憤憤的樣子。
“好啦好啦，真是啰嗦，最後一次，以後再也不抄你作業了，行吧？”呂浩然也不生氣，依然嬉笑着。
溫小慧抬起頭，有些不信地說道：“真的？你要真有這個決心，這次也不應該抄，還有一年，加把勁兒還是能考上高中的，浩然哥你從小就聰明，肯定能行！”
呂浩然還打算調笑幾句，但那一聲浩然哥讓他心底一顫，話到了嘴邊就收了回去，他的本意是最後一年了，作業寫不寫，老師大概也懶得管了，自然是不用抄了，可這些話，他終究沒有說出口，好半天，他才悻悻地說道：“我……我這是借鑒，快開學了，自己寫也是來不及了，那個，小慧，你繼續預習，我先回去了！”
說著，他逃也似地走了出去。
溫小慧怔怔地看着門口，劉海下明亮的雙眼中，閃動着莫名的光彩。
呂浩然快步走到門口，機械地把大門帶上，看着手裏的一摞作業本，獃獃地出神，一會兒，小院中朗讀的聲音再次響起，呂浩然回頭望了一眼，輕輕地嘆了口氣。
村裏有學習好的孩子，出過不止一個大學生，每次提起他們，家家戶戶的大人們都是一臉羨慕，修養、體面以及美好的前途，相對的，很多學習不好的孩子，不是中途輟學，就是去了瀛海市的職業學校，聽話懂事的，能學上一門手藝，混口飯吃，不知天高地厚的，乾脆直接就混起了社會，染着黃毛，滿嘴髒話，偶爾回村的時候也是咋咋呼呼，不可一世，處處要表現出自己比家鄉人高出一等的樣子，背後，村裡人都瞧不起，他們的父母也是感覺丟人，卻又無法管教。
漸漸長大的呂浩然，心裏已經隱隱明白了很多，像溫小慧那樣的女孩子，不知道將來誰有幸為她穿上嫁衣，但大抵不會是個二流的廚子、修車工甚至是小混混。
有些念頭雖然不是很清晰，也從未想過那麼遠，但呂浩然和溫小慧在一起的時候，一種莫名的距離感總會讓他時不時地感到煩躁，繼而開始捉弄她，或許是為了引起她的注意，又或者是為了讓她記住自己……偏偏他越是這樣，溫小慧就越是反感。
漸行漸遠漸無聲，生活中，總有些東西，有些人，在不經意間從身邊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