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決戰（四）
“錦瑟，偷偷潛入天域有多久了？去看望過你的父母姊妹沒有？他們被我……”天帝臉上得意的笑慢慢凝固。
他的視線所及範圍內，手上的肌膚從緊實有力突然鬆弛下來，變成雞皮一樣。雞皮包裹的肌骨，像寒霜下的枝條，驀然萎縮彎曲，連伸直都不能夠了。
這是什麼意思？
天帝驚恐地望着手，有那麼一瞬，失去了行動說話能力。
天宮有天然屏障，任何人都窺探不得仙機，眾神之前自然不知這裏發生了什麼事情，可一見到天帝本人，就知道大勢已去，天域乃至整個天下往後都難保太平了。
又恨鐵不成鋼，天帝這樣做，犧牲了天道氣運，換來他一個人長壽，此種做法何其可恥可惡，可這裏偏偏是凝命塔，由不得他們放肆。
百萬年不動真火的大神都忍不住對天帝出手的時候，阿九來了。
眾神瞳孔劇縮，向來紋風不動的臉上生了漣漪，此人的命數，他們居然看不透！
原始天尊看了阿九一眼，嘆了一口氣，對其他幾個仙家搖了搖頭。
天帝再也維持不了笑容，厲聲大喝，“神斧，你對我做了什麼？”
凝命塔中晶瑩剔透，聖潔的光芒凝結如實質，人工修築的邊上，晶石如鏡子一般，反射出站在它面前天帝的影像來。
天帝霍然轉身，和鏡中雞皮鶴髮，蒼老至極的人四目相對。
靜了一瞬，絕望的嘶吼聲從天帝口中發出，“怎麼回事？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我老成這個樣子了？我不是延長了我的壽數了嗎？啊啊啊！對了，符文，我不是還有符文嗎？”
天帝舉起手掌，口中默念有詞，居然要加速罪孽符文的運轉。
斗姆元君和地藏聖母再也忍不住，齊齊喝道：“天帝！停手！”
當著他們的面就敢截取億萬修士的壽數，這樣的人還配為天帝嗎？
“天帝！你倒行逆施，不配再為天帝！快快住手，聽見沒有！”
連原始天尊幾個都再也維持不了冷靜，他們對天道的理解比任何人都高，也最為敏感，罪孽符文剛剛啟動，就已經到自身命數的飛快流逝。
竟然，連他們都沒放過！
天帝，委實太狠，膽子也太大了！
張曉燕盯着老邁佝僂的天帝，一時嘴裏滋味莫名，居然感受不到一絲報復的快感。這個她曾經視為天視為一切的男人，今日居然如此醜陋不堪，充分說明當初她有多麼的有眼無珠！
張曉燕不由看了阿九一眼，心中有些羞愧，她有這樣的過往，也不知他心裏又怎麼想。
阿九溫和地拍拍張曉燕的手。
張曉燕霎時就安定下來。阿九對她的一切過往都那麼的心知肚明，她又何必一直糾結煩惱。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若是總想着以前，那還要不要過了。
心思一定，張曉燕這才又重新看向天帝。
這一看，讓張曉燕情不自禁地喊出聲來，“阿九，他怎麼，他是不是，快死了！？”
雖然知道天帝壽數有限，可這個眾神之上的神真正在眼前隕落的話，她又覺得一切是那麼不可思議。
頃刻之間，天帝以摧枯拉朽之萎縮成一個乾瘦頹廢的老者，無光的雙眼無法置信地盯着手掌中漸漸消失的符文，老邁的聲音在呼喊，“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張曉燕看得心驚膽戰，拉着阿九悄聲道：“他為什麼會這樣？”
“逆天而行的惡果而已！如果他不強行奪取他人的壽數，本來至少還有千年可活。天道是正義的凝聚，天帝是正道的化身，一旦悖逆宗旨，就會遭到根本性的反噬！元神俱滅，身死道消，遺臭萬年！”
張曉燕無端打了一個寒噤，阿九從一個普通修士突然晉陞為宇宙寰宇的頂尖兒，如此逆天的過程，怎會如此平靜，連天雷都沒降下一個。
是不是，是不是有什麼大招憋着，在等着他們？
張曉燕不由一把拉住阿九，臉上出現了惶急之色。
天帝渾身乾癟得厲害，就像抽了氣的氣球，一下子就失去了支撐的力量，形容可怖的樣子，比地域的惡鬼看起來還要滲人。
“救救我！救救我！”天帝一點一點朝阿九爬過來，“求你救救我！我是天帝，我是你保護的對象，你只有把我保護好了，才能拯救蒼生，維持這個世界的平衡！”
阿九站着沒動，看向遠方，“我神斧後人，對歷代天帝都無愧於心！”
“不不不！你對我有愧，你愧對於我呀！我是天帝啊，你怎麼能眼睜睜看着我死？快想辦法救我呀，快想辦法救我呀！原始天尊、斗姆元君、菩提祖師、地藏聖母……”挨個將在場的大神叫了一遍，“快點想辦法，快點想辦法！救救我，救救我！”
大家只漠然地看着天帝。看着天帝散去的精元匯入元石，消失不見。
天帝在地上蠕動着，氣喘吁吁地道：“錦瑟……錦瑟……我都死到臨頭了，你都不捨得看我一眼嗎？看在昔日情分上，幫幫我，幫幫我……你要是幫我，我封你做天後，讓你給我生兒子……封你的兒子為太子……”
張曉燕拽着阿九的袖子，忍不住朝天帝吐了一口口水，“呸！我沒在你胸口插一刀已經是對你仁至義盡，還想讓我幫你，你求錯了人了！找你的天後去，找你的好太子去！”
完全不想再看到天帝的樣子，對阿九道：“我想出去。”
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天帝一把拉住張曉燕的裙擺。老眼昏花中，頭頂上的女人容顏鼎盛，氣場興旺，靈台上包裹着一團功德金光，顯得那麼高貴而遙不可及。而自己，像泥豬癩狗一般在地上打滾求存，想獲得一線生機……
浣沙溪畔的小如，天真無邪的小姑娘，某一日，遇上高高在上的風流天帝，從此一步登天，榮華富貴加身……曾經的過往猶在眼前，可二者的地位已經天差地別！
天帝喉中噴出一口鮮血……一頭倒在了血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