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有誰辛苦，有誰甜（2）

今日周一，是例行開會的日子。

林楓不覺得自己有什麼特殊性，可以在忙碌了一天之後直接從分行下班回家。於是等她開車回到位於張江的辦公室時，已經超過六點了。

停車時碰到幾個和她一樣如歸巢燕子般的同事，一看就是在外面跑了客戶一天，趕回來開團隊會議的。

辦公室里沒什麼人。林楓放好東西，組裏的人估計已經都去會議室了。拿上筆和本子趕緊去。

他們這一組總共8個人，連團隊長李老師在內。九十年代老溫還在支行當信貸員時，李老師就和他一起跑客戶了。嚴格算起來，老溫、李老師還有他們團隊裏的錢振華以及劉偉芳都是一個支行出來的。只是老溫做着做着，就當了部門老總，而李老師做團隊長，錢振華和劉偉芳只做到高級客戶經理。

李老師以及錢和劉兩個是團隊裏的老人，平時對小輩們算比較照顧。無聊的時候，也會和小輩們講講他們年輕時候經歷過的一些事情。

那個時候的銀行，可真是皇家鐵飯碗。一人在銀行，全家不用愁。按他們幾個的說法，家裏好多東西都是單位福利發的，連小板凳這種不起眼的物品，銀行都發。那個時候做業務也很簡單，銀行根本不需要拉客戶，大門敞開坐北朝南，業務流水般地送上門。客戶為了拿到貸款，還得拍信貸員馬屁。哪裏想現在這般，就差跪求了。

那個時候，授信報告只有一張A4紙，幾個人簽完字就算額度申報完了。哪像現在，幾十頁的報告，寫得這些老傢伙吐血。寫完了不算，還需要層層修改層層申報，光支行層面就要三崗簽字，最後還得上支行貸審會投票決定。

林楓聽老一輩說這些的時候，總是很感慨。其實他們每個人身上，都見證了中國銀行業的變遷。真的，還挺有意思。

不過她最羨慕的還是屬於那個年代的一項福利—房帖。那個時候員工買房，行里會提供一定金額的補貼。所以在那個商品房剛剛興起，房地產市場還不能算作一個行業的時候，老員工們為了領到房貼，或多或少都去買了房。於是這一小小的福利，直接促成一大批的原始財富積累。

所以即便老錢和老劉再抱怨國展銀行如今的薪酬和福利怎麼沒有市場競爭力，他們都甘之如飴。為何？因為他們這一代早就提前享受到了銀行帶來的終極福利。

而到了林楓他們這一輩，銀行業的薪酬雖然比大多數行業都高，但其性價比的下降是不言而喻的。高昂的房價和生活成本正讓這個城市裏的很多年輕人，被迫成為月光族。所以如果家裏沒有一定的資產鋪底，很難想像年輕人還怎麼維持該有的體面生活。

林楓算是幸運的，因為她有一對眼光超前的父母，即便不是上海本地人，卻提前為自己鋪了一套房。雖然不多，但至少不會讓林楓被現實的生活逼到角落裏。

果然小會議室里的會議已經開始了，林楓抱歉地和團隊長李老師說了下原因，找到空位子坐好。

剛坐下就聽到手機振動。她小心地點開屏幕，原來是荀楊發來的。

“老林，你家師父剛剛和李老師發生爭執了。你自己當心點。”荀楊的微信這麼說著。

爭執？

林楓不由地偷偷去看坐在上首的團隊長李老師，看他正認真地聽錢振華彙報手頭上的一個民營快消服裝品牌要開電子銷售渠道的事情。她又將視線移往陳琳所在的位置。

陳琳低着頭，表情淡然，只是手指正不斷地在手機屏幕上打字。她知道陳琳一直挺忙的，所以覺得這沒什麼異樣。不過令她有點好笑的是，坐在陳琳對面的劉偉芳看陳琳的眼神有些不爽。

“他們因為什麼事情爭執？”她低下頭給荀楊暗暗發了條微信。

很快荀楊就回復：“因為指標。你師父覺得李老師下的四季度指標太重，光她手裏這些客戶無法完成。除非把航油划給她。”

看完荀楊的回復，林楓心裏當即瞭然。

航油是什麼客戶，那可是李老師團隊唯一拿得出手和其他幾個團隊比拼的大客戶。這家客戶還是老溫當信貸員的時候和老李一起跑下來的，實打實的甲方客戶。老溫升職后，就把這家客戶掛到了老李的名下。等老李升做團隊長之後，就把客戶撥給了當時一直跟在他們後面的劉偉芳。也正是因為航油這個大客戶，劉偉芳一個行政出身的升到了如今的高級客戶經理，拿着五十多萬的年薪。

而陳琳想打這家客戶的主意？這讓林楓也覺得有些捏把汗。怪不得方才劉偉芳看陳琳的眼神那麼吃人。

女人和女人之間，天生就容易對上，更何況是兩個漂亮的女人。

“後來爭執的結果怎樣？”林楓繼續發微信問荀楊。

荀楊回復：“不怎麼樣。被老錢和稀泥，和開了。”

老錢么？

他倒是有這個本事。林楓在心裏這樣想。

老錢在林楓眼裏，是個蠻不錯的前輩，總是很親切地叫自己“小楓”。他和劉偉芳他們都不怎麼使喚自己，反而經常說一些老段子給小輩聽。老錢為人比較樂呵呵，每天都笑嘻嘻的，就連有時抱怨分行那幫人光拿錢不干事的時候，也給人一種嬉皮笑臉的調皮感。

雖然當天的會議上，林楓沒機會再看到李老師和陳琳的針鋒相對，有點可惜。但自那天之後，陳琳對於李老師的態度還是發生了較為明顯的變化。很多時候一些重要客戶的事情，她都找老溫請示意見，直接跳過她的上司李老師。

於是關於陳琳要自立門戶的消息塵囂而上。陳琳偶爾聽到，也不做評價。

關於陳琳自立的事，林楓還是比較關心的。畢竟她自行成立團隊后，會開放出很多職位，對於一直跟着她的林楓來說，是繞過老一輩往上走的一條捷近。

但這樣一來，他們的新團隊勢必會成為整個部門裏的異數。在習慣了按資排輩的銀行里，新人冒進太快，會惹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對林楓是這樣，對陳琳更是這樣。

如果說部門原本是個頗為平靜的湖泊，那麼陳琳的出現就是砸碎這一片平靜的巨石。

當大家都在關注陳琳的動向時，陳琳倒是先找上了她，原因竟然是幾天前的費尚食品。

“林楓，那天費尚的放款做得很好，相信你自己也從中學到很多。客戶那邊也對你這次挺滿意的。”陳琳先是這麼說的。

不過下一句等她的是：“不過，這家客戶比較難搞。下次你和客戶聯繫前，記得要先和我彙報。”

陳琳說的算委婉，但林楓依照對陳琳的了解聽出了其中的暗含之意。

林楓，沒有經過我的首肯，不可以擅自碰我的客戶。

DearJennifer，

最近我在考慮職場安全感這個問題。

我試圖從陳琳的角度來考慮，是不是如果我的下屬有一天自行去找我的客戶，我會不會很不爽？

儘管或許她事出有因。

被催婚的Jennifer@2014OCT。